真假少爷(完)
楔子
杜妙芙天生是个衰人。
根据算命师的说法,她的出生时辰决定她的命相。
脸圆额却窄小——天生克父克母,这种命相注定孤独一世,只要跟她太过亲
近的人,都会被她克到。
耳小肉薄——天生短命,注定活不到三十岁。
鼻梁短而无肉——天生穷人命,能有温饱已是万幸。
此等衰命百年难得一见,算命师连连摇头,连钱也不跟她收了,只叫她快走,
别把衰运带给他。
听完算命师的话,杜妙芙一颗心直坠谷底,只差没哭出来,而陪她去算命的
江初薇则气得掀了算命师的桌子,张牙舞爪地叫骂。
「去你的衰运!算这什么鬼东西?天生短命?×!老娘现在就让你直接没命!」
杜妙芙赶紧拖住好友的腰,阻止她上前揍人。认识多年,她可清楚知道江初
薇的拳头有多硬。
她一边朝算命师道歉,一边哄着好友离开。
「杜妙芙,你道什么歉呀?这什么烂算命师?王八蛋,我要撕了他的烂嘴!」
江初薇气得将右腿一踢,脚上的七寸高跟鞋直接命中算命师的头,算命师立即抱
头惨叫。
不对,她这双高跟鞋很贵。「杜妙芙,去捡回来。」
「哦!」杜妙芙很乖地捡回鞋子,再双手奉上给女王大人,圆嘟嘟的脸不忘
附上一记笑容。「好了啦,初薇,别生气了。」
知道好友是为她发怒,她本来低落的心情立即好转,就算天生衰运又怎样?
至少她还有个好友这么挺她。
江初薇翻个白眼,受不了她的好脾气,穿上高跟鞋,伸出食指用力戳着杜妙
芙的额头。
「别听这王八蛋的浑话,什么克父克母,还克亲近的人?呿!我和你认识快
十年,我们两个还住一起,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嗯,我知道。」杜妙芙笑眯眯地,就算额头被朋友戳得又痛又红也不气,
她听江初薇的话,把算命师的话抛到脑后。
谁知道就在半个月后,江家小弟抽中游巴黎的大奖,她跟着江家姊弟一同坐
飞机到巴黎,却悲惨地面临坠机的命运。
在江初薇气得掐住自家弟弟的脖子时,她则在旁边嚎啕大哭。
「呜……初薇、阿昊,是我对不起你们,是我带衰你们,害你们陪我一起死,
都是我的错,呜哇哇……」
她错了,算命师的话果然是对的!
可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飞机是坠了,可是,她没死。
杜妙芙站在铜镜前——对,真的是电视古装剧里出现的那种铜镜——虽然有
点模糊,不过仍清楚照出她的模样。
她摸摸脸,镜里的人也跟着摸脸。这是她的脸没错,可是两颊圆滚滚的肉不
见了,连双下巴也消失了,变成小巧的鹅蛋脸。
再来,双手摸上胸——变小了!她傲人的F罩杯不见了!用手掌衡量了下,
大概只剩B吧?
最最重要的,她肉肉的身材也不见了,小肚肚的三层肥肉消失了,丰腴的臀
部也变紧了,就连身子也长高了。
不对呀,她自从国小毕业后就一直维持着一五五的身高,可现在她的身高至
少有一七0。
这、这……看着像自己又不像自己的人,江初薇整个懵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第一章
裴绍青,裴家二少爷,二十岁,上头有个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兄长——秦曜
棠。
裴绍青对这个兄长有很深的执念。
裴家是南北商场首屈一指的商业霸主,所涉产业分布极广,举凡钱庄、酒楼、
纺织、茶叶、古玩……甚至连赌坊也有涉足,商业版图之庞大,可谓富可敌国。
多年前,年少的皇帝迎娶皇后时,皇后身上所穿的霞帔就是出于裴家之手,
红色织锦绣着百只凤凰,每只凤凰神态皆不同且栩栩如生,华丽而精致的绣工让
裴家声名远播,皇帝赏赐千两黄金,并将裴家纺织封为御品,指定往后皇族用的
服饰衣物皆由裴家负责,此事更为裴家的声势锦上添花。
而裴家有两位夫人,大夫人出生富贵,和裴家早有婚约,可裴老爷却心有所
属,爱上裴家的一名小婢女。老太爷为断绝两人感情,趁儿子出外处理钱庄事宜
时,将婢女嫁人,并让人送至远地,等裴老爷回到裴家时,爱人早已消失,不管
如何找寻皆不得踪影。
无奈之下,裴老爷只好听从老太爷命令,迎娶大夫人,可结缡数年,大夫人
皆无所出,就在这时,裴老爷外出经商时,却遇到当年相爱的婢女,而婢女早已
成寡妇,身边带着八岁幼子,生活困苦。
裴老爷将婢女带回,不顾大夫人反对,坚持将婢女娶进门,那时老太爷早已
逝世,无人可阻止,大夫人虽然愤怒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任由丈夫纳妾,裴府从
此多了个二夫人。
裴老爷对二夫人极为疼爱,两人感情极好,而对那个没血缘关系的孩子,裴
老爷不仅不嫌弃,反而视如己出,当亲生子一样教导,若不是姓氏不同,人人都
以为是裴老爷的亲生子。
自从二夫人进门后,本就和丈夫感情不睦的大夫人更受冷落,她对二夫人又
妒又恨,深怕自己在裴家的地位被二夫人母子夺走,幸好这时她被诊断出怀有身
孕,于是生下了裴绍青。
大夫人从小就告诉裴绍青,他才是裴家正统继承人,那对母子是他们的敌人,
尤其是秦曜棠,绝对不能让他抢走裴家财产,因此裴绍青处处针对秦曜棠,两人
可谓势如水火。
啧啧,这简直就是活生生的电视狗血剧。
杜妙芙头痛地揉着太阳穴,一双眉紧皱着,前方的铜镜映出一张阴晴不定的
脸。
坠机后她没死,醒来却来到一个叫盛元王朝的鬼地方!
靠!什么盛元王朝呀?她念过的历史里什么朝都有,就是没有盛元王朝这鬼
东西啦!
抱着脑袋,杜妙芙极力控制想尖叫的冲动。对,她是没听过啥鬼盛元王朝,
可她却知道自己遇到什么了。
她神奇地穿了!
穿了是什么?就是穿越——这种只有电视、小说里会出现的字眼,她却神奇
地经历了。
最瞎的是她穿越后的相貌跟她原来的长相完全一样,差别只在于一个是胖子、
一个是瘦子。
胖子变高变瘦后,就会成正妹吗?
并不!
这张脸杜妙芙怎么看都还是平凡,最悲剧的是胸部还很平,她身上唯一傲人
的地方就这样没了。
这是什么鬼呀?杜妙芙只差没翻桌了,人家穿越不是穿成绝世美女就是柔弱
美少年,怎么就她穿得没任何改变,还是一样平凡得不引人注目?
哦,唯一不平凡的就是——她穿越后的身分是裴家二少爷,也就是裴绍青。
重点来了,她要穿成男人这还好,可这个裴绍青却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
对,这就是电视里的超狗血戏码。
大夫人为了巩固自己在裴府的地位——得不到丈夫的爱,至少裴家的钱财她
不能失去——而将生下的女儿谎称为儿子,并且死守着这个秘密,甚至告诫裴绍
青,若不想失去二少爷的地位,若想继承裴家的财产,就绝不能被人发现她是女
儿身的事。
因此,整个裴府里知道裴绍青是女人的,就只有三年前突然得了重病去世的
大夫人——想到这,杜妙芙就不得不感叹,计较这么多,还把女儿当儿子养,就
为了一个财富地位,结果呢?还不是什么也没得到就走了。
最可怜的就是裴绍青了,从小就被大夫人洗脑,让他对二夫人及秦曜棠恨之
入骨,可是啊……第二个重点来了。
裴绍青对秦曜棠怀有极深的执念,明明恨,可恨中却又带着爱——是的,就
是女人对男人的爱。
不知怎么的,这个裴绍青竟然爱上秦曜棠,可是秦曜棠却已经有个温柔可人
的未婚妻了……
啊啊啊……好复杂呀!
杜妙芙抱着头,在心里狂尖叫。
唉!她为什么会这么了解裴绍青的事呢?因为,她不只进入裴绍青的身体,
连裴绍青的所有记忆她也都一丝不漏地承继了。
刚开始醒来时是有点模糊,一看到陌生的环境,正感到奇怪时,脑中的记忆
就一点一滴地浮上来,让她清楚知道关于裴绍青的一切事情。
这个裴绍青脾气暴躁,而且个性阴晴不定,动不动就拿下人出气,常把下人
打伤。尤其是那些爱慕秦曜棠的丫鬟,更是裴绍青的眼中钉,上个月还把一个丫
鬟的腿打断,只因为秦曜棠对那个丫鬟微笑。
这件事让裴老爷气得拿起家法教训裴绍青,偏偏裴绍青还桀骜不驯,气得裴
老爷直发抖,要不是二夫人在旁苦劝,裴绍青差点就被裴老爷赶出家门了。
而裴绍青在城里的名声也极差,就是个不事生产的纨纟夸子弟,不只花天酒
地,还到处惹事,又爱处处跟秦曜棠作对,常找秦曜棠的麻烦,想藉这些动作来
引起秦曜棠的注意。
偏偏秦曜棠总是视裴绍青于无物,对裴绍青的种种行为冷漠以对,让裴绍青
又怒又恨。
而对秦曜棠的未婚妻,裴绍青更是妒恨,甚至趁着出游的机会在情敌的马鞍
下藏着针,想让情敌骑马时压到马鞍下的针,让马暴冲藉此让情敌摔断手脚,最
好把命也摔没了。
谁知道还没看到情敌出事,自己的马却被一只虎蜂螫到,然后马儿突然发疯,
让裴绍青摔马而昏迷,然后杜妙芙就穿到裴绍青身上了。
啧啧,这就叫害人之心不可有呀!
摸着缠着白色纱布的头,杜妙芙叹气了,沉默地低着头,一股酸气突然冲上
鼻头,她的眼眶渐渐红了。
坠机没死,却莫名地穿越了,那初薇和阿昊呢?同在一架飞机上,她穿越了,
那他们呢?
她想告诉自己他们没事,搞不好也跟她一样穿到这个什么鬼盛元王朝来了,
可是她心里却比谁都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这么扯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呢?又不是小说!可是……她穿了不是吗?她
这个扫把星都能遇到这种瞎事了,搞不好初薇和阿昊也有可能呀!
突然,算命师的话闪过脑海——
天生克父克母,这种命相注定孤独一世,只要跟她太过亲近的人,都会被她
克到。
她想到自己的衰运,父母在车祸中死亡,明明她也在车上,可她却安然无事
地活下来了,后来被亲戚收养,可收养她的亲戚最后都会出事情,不是破财就是
受伤,她就像个皮球般被丢来丢去,最后被丢到孤儿院。
到孤儿院时她已十岁,没人肯收养这么大的小孩,而且她个性又内向,不讨
人喜欢,她没有任何朋友,唯一的朋友就是读高中时认识的江初薇。
江初薇长得美,个性又剽悍,常常凶她、使唤她做事,可是对她好的也是江
初薇,在她离开孤儿院时,是江初薇拉她一起住,在她失业找不到工作时,也是
江初薇叫她到杂志社工作。
大概江初薇的命真的很硬,明明她进过的公司都会倒,可跟江初薇一起工作
的杂志社却屹立不摇,杂志的销售量还蒸蒸日上。比起当总编辑的江初薇,她在
杂志社只是个小编辑,而且长得又肥又平凡,可这样简单的生活她却过得很开心。
可最后……江初薇还是被她克死了,还害得阿昊一起陪葬。
眼泪一颗一颗滴落,最后化为号啕。「呜……初薇我对不起你……阿昊……
呜呜呜……」都是我克死你们的,呜……
杜妙芙用力哭着,一用力,受伤的头就发痛,让她的眼泪掉得更多,「呜…
…」靠,头怎么这么痛?
捧着发痛的脑袋,她不得不缓下哭声,吸吸鼻子,一双眉紧皱着,哭得通红
的眼睛泛肿,她咬着唇等着抽痛的脑袋停止疼痛。
好一会儿,头没那么疼了,她才松开眉头,虽然眼泪仍忍不住从眼睛滑落,
杜妙芙还是忍着难过伸手抹去泪水。
江初薇总是说她的个性坚强又乐观,不然平常人要是有她这种霉运,早跳海
自杀了,偏偏她还能活得那么开心,即使是困苦的三餐不济之时,还能安慰自己
身上的肉够多,饿个几天没关系。
想到江初薇的话,杜妙芙忍不住笑出来。
也许是哭过后,压抑的情绪一时有个纾解,虽然还是难受得想哭,可她仍是
深吸口气,极力忍住眼泪。
杜妙芙,不要哭,要正面思考!
她这个衰人坠机都没事了,初薇和阿昊一定也不会有事,搞不好他们也有什
么奇遇也不一定……即使心底明知不可能,可她还是压下那不好的想法。
她必须这么做,必须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很好,不然她爬不起来。
通红的眼浮上一抹坚毅,杜妙芙握紧拳,不停地深呼吸。
不管怎样,既然都来到这个奇怪的地方,既然成为裴绍青,那也许是神给她
的考验。
也许,在这个地方有她的使命也不一定!
小说里不都是这样吗?穿越后,平凡的人就会变不平凡,因为他们都背负着
改变的使命!
那她的使命就是……就是……
杜小姐定格了,她想到自己的这个身体,想到裴绍青这个假男人真女人,想
到裴绍青的坏名声,还有裴绍青对秦曜棠的爱恨纠结……
她扶着额角,觉得她的头更痛了……
先不管使命问题,到这个鬼地方已经四个月了——四个月里有三个多月她都
在养伤。
裴绍青摔马不只撞伤头,连左腿都摔断了。幸好只是骨折,养了几个月的伤,
她终于可以不用再拿拐杖走路了。
不过在这四个月里,杜妙芙深深觉得这个裴绍青的人缘还真不是普通的差!
骑马摔伤了,除了丫鬟送来三餐外,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探病,连送餐的丫鬟
都一副害怕模样,听到她说谢谢时还吓得跪下来,有没有这么夸张呀?
想到丫鬟的反应,杜妙芙就觉得哭笑不得,是说,想想裴绍青的所作所为,
送餐的丫鬟会这么害怕也情有可原。
可是这个裴老爷是怎样?自己儿子脑子受伤了,来慰问一下有这么困难吗?
就算这个裴绍青再不受教,也是他的儿子吧?
虽说裴绍青自己也有错,可受伤了,裴老爷这个父亲却从没来关心过,加上
被一个心中只有利益和恨意的母亲教养,也难怪心智会扭曲了。
裴绍青会到处惹事,也只是想引起人关心罢了,不过把人打断腿还想害人摔
马,这种行为就不可取了,不受疼爱不是没原因的……
杜妙芙摇头,这个裴绍青让她也很难同情,若是以前的她,对这种人一定敬
而远之。
偏偏她现在是被人敬而远之,而且做坏事的人还不是她,她只是无辜穿到裴
绍青身体的路人甲呀!
这种情形再下去也不是办法,她也不可能一直窝在房间里,因此在伤完全养
好之后,杜妙芙穿上紫色的直裾儒衫——这古人的衣服还真麻烦,层层迭迭的,
除了衬衣又有外衫,穿上外衫后还要套上轻薄的大氅,最后再系上腰带,最麻烦
的是这一头及腰长发。
盛元王朝传统,男人发及腰……这啥鬼传统呀?
抓起这一头长发,杜妙芙的手好痒……真想剪掉!可真剪了,叛逆的二少爷
名声会更差吧?
杜妙芙无奈叹气,只能将长发绑成马尾,再用同色的发带系好,看了看镜中
的自己。
虽然长得平凡,可高高瘦瘦的,打扮下来倒颇有一股斯文儒雅的味道。
拿起桌上的扇子,杜妙芙卖骚地打开折扇,轻轻地扇了几下。「啧啧,没想
到这张脸穿起男装来还真不错。」摸了摸脸,她忍不住自恋几分钟,摆出翩翩佳
公子的模样,踏步走出房门。
照着脑中的记忆,她走过长廊,踏过小桥,然后……停下脚步,略为惊愕地
看着自前方走来的两人。
首先映入眼瞳的是走在前方的男人,他身边跟着一名中年男子,手上捧着一
迭书册,两人似在商讨什么。
杜妙芙的目光放在前方的男人身上,他穿着一袭黑色布衫,不同于她的儒装,
男人身上的衣料虽华贵,可打扮却是简单轻便,仅在腰间系着一块青色玉块。颀
长的身形在衣料下透着力量,俊美的五官如雕刻般完美,眉宇淡漠不露一丝情绪,
冷酷的气势让人不敢轻易接近,可却又会被他吸引。
秦曜棠——她的脑中浮现这个名字,而心口也急速地跳了两下,杜妙芙皱了
皱眉。
加快的心跳是下意识的,似乎是这个身体的本能反应,至于她本人,对这种
不好相处的冰石头,她向来都离得远远的。
她天生低调不爱引人注目,对这类危险的发光体总是敬而远之,唯一的例外
只有江家姊弟。这对姊弟向来恣意妄为,对她这只可怜虫的意愿向来都是忽视处
理。
前方的两人也注意到站在桥上的杜妙芙,中年男人眉头微皱,二少爷和大少
爷向来不对盘,就不知这次二少爷又要找什么麻烦了?
对裴绍青这个没出息的二少爷,众人心里只有厌恶,可虽然不乐意,身为裴
府下属,他还是停下脚步,朝杜妙芙垂首。「二少爷。」
至于秦曜棠对这个名义上的弟弟则是完全视而不见,连视线也吝于给予,径
自走过杜妙芙身侧。
反正裴绍青一定会唤住他,再摆出趾高气昂的模样对他冷嘲热讽,对裴绍青
这种幼稚的举动,他只觉得无聊,也懒得理会。
见大少爷无视二少爷径自往前走,林管事只能在心里叹气,二少爷此时一定
怒火中烧,一定会叫住大少爷,然后吵闹一番。
他只能无奈地跟在大少爷身后,等待脾气暴躁的二少爷出声。
等啊等,他们都走过桥了,可二少爷却仍是安静,林管事不禁错愕,回头一
看,却只见二少爷离去的背影。
这是怎么回事?二少爷竟然没找麻烦?
「大少爷,二少爷他……」走了耶!林管事惊讶极了。
秦曜棠也微感讶异,只是一张俊庞却仍是漠然,不管裴绍青异常的举动代表
何种意义,他都不感兴趣,对他来说,裴绍青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林管事手上
的账簿都比裴绍青重要。「今年养的蚕丝品质如何?」
林管事迅速收回心神,赶紧回复大少爷的问话,只是心里却仍是狐疑,二少
爷竟然没找麻烦?这可是普天头一遭,难不成二少爷是额外在打什么坏主意吗?
至于杜妙芙呢,她当然知道裴绍青遇见秦曜棠时会有何模式,不就是摆出裴
家正忠少爷的姿态,然后说什么秦曜棠姓秦不姓裴,裴家的主人迟早会是她之类
的幼稚攻击。
面对脑中的记忆,她不禁连连摇头,这个裴绍青以为说这些话对秦曜棠会有
什么影响吗?瞧秦曜棠的态度,人家根本不把裴绍青这个正忠裴府少主人放在眼
里,连看一眼都嫌浪费时间。
在杜妙芙看来,裴绍青就像个跳梁小丑,她拚命想引起秦曜棠的注意,可姓
秦的却视她于无物;不只秦曜棠,连跟在他身边的林管事也都瞧不起裴绍青这个
纨裤二少爷。
杜妙芙可把一切看得清楚明白,林管事的态度虽然恭敬,可眼中一闪而过的
厌恶却瞒不过她的眼。自小在各个亲戚家寄养,让她学会看人脸色,虽然林管事
隐藏得很好,不过她仍能感受到对方的不屑。
「唉!」杜妙芙再次摇头叹气,裴绍青的人缘真的不是一般的差呀!是说…
…她这次完全没出声找麻烦,他们一定很惊讶!
杜妙芙笑得有点得意,就不知秦曜棠那张冰块脸会不会也露出惊讶的模样?
应该不可能,照她看来,秦曜棠这种人对不重要的人应该连理会都懒,不管裴绍
青做出任何举动,都不会让他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可怜的裴绍青,不管怎么找麻烦,人家秦曜棠就是不把她放在心上,杜妙芙
都想为裴绍青掬一把同情泪了。
「啧,这样我穿越到这鬼地方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仰头望天,杜妙芙苦
恼了。
这个裴绍青受伤没人理,亲爹不来看望她,奴仆也都讨厌她,就连暗恋的人
都视她为无物,而且还有个未婚妻……这不活脱脱是个悲剧人物吗?
那她的使命到底是啥?
改善父女关系吗?可说真的,她对裴老爷这个父亲真的没好感,他对裴绍青
没有一丝疼爱,满腔的父爱都给秦曜棠,对裴绍青这个亲生孩儿没有疼爱,只有
打骂。
大概是对大夫人没有爱,连带地让裴老爷对大夫人生下的小孩也无法付出关
怀。
这种想法杜妙芙能理解,却不能谅解,裴绍青的个性会这么偏激,除了大夫
人的自私外,裴老爷也得负一半责任。
所以要她改善父女关系?杜妙芙是整个兴致缺缺。
至于裴少爷的悲惨暗恋呢?杜小姐是直接忽视了。
那种高高在上的冰块男,她完全不想靠近,而且秦曜棠感觉就不好惹,看到
他的第一眼,杜妙芙心里只有「危险」两个字。
再说人家都有个未婚妻了,她完全没有想介入的想法,她对当小三可没兴趣。
所以秦曜棠被杜妙芙列为危险人物,她最好离他远远的,能闪多远就闪多远;
是说秦曜棠也不把她放在眼里,这点让她安心许多。
「哦……好闷!」杜妙芙痛苦地揉着胸口,有种快喘不过气的感觉。裴绍青
的胸部虽然不大,可一直缠着布条也是很难受,真不知裴绍青是怎么忍受过来的?
看来目前当务之急是要先解决裴绍青这个假少爷真小姐的身分,可要怎么解
决呢?难道她要直接冲到裴老爷面前,说她是女儿、不是儿子吗?
真这么做的话,不知裴老爷会不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而气得昏死过去?她可
不想来这没多久,就活生生把这身体的老爸气死!
可又不可能隐瞒一辈子,她可不想一直在胸口缠布条……
皱着眉,杜妙芙苦思着,却怎么也想不到解决的好办法,纠结许久,她不禁
想着——难不成这就是她到这的使命?自白裴绍青的女儿身?
杜妙芙突然觉得自己的额角又隐隐抽搐了。
第二章
人是铁,饭是钢,虽然还没想出个好办法,可肚皮还是要填饱,不过杜妙芙
可不想再一个人悲情地在房里孤单用膳。
所以即使明知自己不受欢迎,她还是穿上一袭青色曲裾中袖长衫,外罩深色
薄氅,束同色发带,腰系流苏,手执白玉折扇,在早膳时潇洒地来到大厅。
一出现在门口,全部人都停下动作,面带讶异地看向她,只有秦曜棠面色不
改,淡淡地看她一眼,就收回目光,淡然地用膳。
杜妙芙勾着淡笑,自若地看着众人,坐在首位的自是裴父,右边则是二夫人,
再来是秦曜棠,最后是一名身着浅紫双襟裙裳的美丽姑娘。
宋蝶儿,裴家的远房亲戚,自幼父母双亡,寄养在裴家,温婉可人的性情颇
受裴父疼爱,是城里闻名的美人,也是秦曜棠的未婚妻——这未婚夫妻可不是已
定下名分,只是裴老爷私下这么决定,府里的人也都这么传,久而久之人们也就
这么认为了。
而且宋蝶儿对秦曜棠也芳心暗许,至于秦曜棠……他也没反对,毕竟能娶美
人为妻,应该没男人会舍得拒绝吧?
杜妙芙暗暗想着,见都没人出声,她只好先开口打破沉默。
「爹,不介意孩儿跟你们一块用早膳吧?」多客气多谦卑的询问,吓死你们!
果然,她此话一出,全部人再度惊愕,裴父手上的筷子都掉了,连面瘫的冰
块男都停下动作,将目光投向她。
杜妙芙想过了,先不管裴绍青的假少爷身分,至少要先改善众人对裴绍青的
观感,刚好裴绍青又坠马撞到头,那她就让人觉得经过坠马事件后,裴绍青这个
败家子终于大澈大悟,不再当个到处惹事的纨裤子弟。
「青儿你……」裴父终于出声,几乎是惊疑地看着素来顽逆的儿子,这可是
他生平首次听见儿子这么恭敬的问话。
而且细瞧,感觉儿子给人的感觉也不同了,以往的他总是带着一股愤世嫉俗
的叛逆,眼神也总是挑衅,可现在却是透着温和的气质,唇边勾着淡淡的笑,完
全没有以往的反叛。
杜妙芙垂下眸,摆出羞窘忏悔的模样,两手紧张地握紧手里的折扇,把早想
好的台词说出来。
「爹,自从坠马后,青儿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突然发现孩儿以前实在太不懂
事了,竟在外惹事,还打伤家里的丫鬟,甚至故意找大哥的麻烦。」她顿了顿,
歉疚地抬眸看向秦曜棠,一对上那双探究的冷眸时,心头一惊,心虚地垂眸,避
开对方的目光。
夭寿!这姓秦的眼神好杀,让她悄悄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霎
时有种被对方看透的感觉。
淡定啊!杜妙芙,别被面瘫男吓到了!她在心里为自己喊话,脸上仍完美地
保持住愧疚的模样。
「孩儿现在想通了,明白自己实在太不该、太不孝了,不只没为爹您分忧解
劳,还让您三不五时就因孩儿生气,爹,是孩儿错了。」杜妙芙看向裴父,眼睛
闪着泪光,甚至想着自己要不要狗血地下跪。
电视都嘛这样演,败家子忏悔时都要下跪喷泪的。
不过当她看到裴父讶异又安慰的神情时,她就知道下跪免了,不禁暗暗松口
气,说真的,要她对个陌生人下跪,她的膝盖实在弯不下去。
「爹,您可以原谅孩儿吗?」然后再看向二夫人。「二娘,青儿也要向您道
歉,以前对您的态度实在是太不敬了,请您原谅青儿。」
此话一出,众人再次惊愕,二娘?这可是裴绍青第一次这么叫二夫人。
「青儿,别这样。」二夫人赶紧开口,裴绍青的态度虽然让她惊讶,可却也
欣慰,她起身拉着裴绍青入坐。
「来,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原不原谅的?青儿早膳还没吃,一定饿了吧?」
她帮裴绍青舀碗干贝粥,慈爱地摸着裴绍青的头,笑得温柔。「趁热吃。」
二夫人是个好女人呢!那眼里的慈祥可不假,杜妙芙在心里想,小脸露出害
羞又感激的微笑。
「谢谢二娘。」很好,一切都如她所想的进行,只是,亲爱的二夫人,你为
啥要让我坐在你儿子旁边?我压力很大呀!
杜妙芙在心里哀号,极力忽视右侧的强大威胁,努力维持住笑容。
二夫人笑了笑,走回座,看向裴父。「老爷,你一定很高兴吧?青儿终于长
大懂事了。」
裴父没应话,只是看着儿子,对儿子的改变确实感到安慰,同时心中也对自
己以往对儿子的忽视而愧疚,说到底,儿子的个性会如此,不也是他的冷漠严厉
造成的吗?
他在心里叹口气,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到裴绍青碗里。「别只喝粥,多吃菜。」
「是,谢谢爹。」杜妙芙眉目温顺,不再有以往的戾气,这让裴父更加宽慰,
看来儿子是真的改变了。
原本紧绷的气氛顿时变得温馨,杜妙芙还孝顺地夹菜给裴父和二夫人,惹来
两老感动的笑容。
没想到古人的心还真好收买!喝着粥,杜妙芙在心里暗想,低垂的眉眼掩住
心思。
这第一步是成功了,那接下来要干嘛呢?难道要先当一阵子的孝顺儿子,先
将两老的心收得服服帖帖的,然后再找机会说出自己的女儿身吗?
「裴叔。」一直沉默的秦曜棠突然开口了。
杜妙芙的心猛然一突,握着筷子的手颤了一下,不知怎地,她有种不好的预
感。
「青弟的性子改变了这是好事,我想不如趁这个机会,让青弟接触裴家的事
业,让他有事做,免得青弟又跟他那群酒肉朋友混在一起。」
裴父一愣,觉得继子说的也有道理,他向来不喜裴绍青和那群不学无术的公
子哥儿来往,难得现在儿子改过了,若是再跟那群人混在一起,难保不会又恢复
原样,再说现在裴家的事业几乎都是秦曜棠在处理,若裴绍青能帮忙,两兄弟也
能一起合作分担。
「这主意不错,不过青儿从来没接触过商场的事,对裴家的事业也不熟悉,
不如这样好了,这段时间曜棠你就辛苦点,让青儿跟在你身边学习,你有空也教
他一些商场的事。」
啊?什么?杜妙芙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要她跟在秦曜棠身边?不!她不
要!
她在心里用力摇头。
这姓秦的是怎样?他不是讨厌裴绍青吗?干嘛突然提起这个提议?他想干嘛?
还是他在打什么主意?难道他看穿她了?
杜妙芙的心里闪过一连串疑问,耳朵却听到裴绍棠的应声。
「裴叔放心,我会好好指导青弟的。」秦曜棠淡淡地看向杜妙芙,俊庞不露
一丝心绪。
杜妙芙整个戒备了。这姓秦的到底想干嘛?
秦曜棠没有想干嘛,虽然裴绍青突来的改变确实让他觉得玩味,一个坠马就
会让人改变这么大吗?
同样的面貌,可气质却差很多,最让他觉得有趣的是裴绍青坠马后似乎很怕
他,就算两人对上眼,裴绍青也是很快将眼睛移开,甚至极力避免接近他。
现在的裴绍青就像一只遇见猫的小老鼠,一面对他,感觉全身毛都快竖起来
了。
这让秦曜棠玩味不已,这个裴绍青竟然怕他?真有趣!
他的印象里,裴绍青看他的眼神极复杂,有怨有恨有嫉妒,甚至还有一丝迷
恋。
是的,迷恋。
小时候的困苦让他学会察言观色,加上在商场的几年磨练,让他能从对方的
神色中觉察出几分细节。再说裴绍青这个纨纟夸少爷怎么跟商场上那些老狐狸比,
裴绍青屡屡针对他,不就是想引起他的注意?
对裴绍青的心思他只觉得好笑,也不说破,毕竟这人根本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裴绍青再怎么闹都与他无关。可是现在这个裴绍青却不同了,他眼里的迷恋不见
了,那些怨恨也消失了,有的只有平和,以及……戒备。
就像现在,裴绍青就用警戒的眼神悄悄地瞄着他。
「青弟。」
「什么事?大哥。」杜妙芙迅速露出微笑,一派温顺可欺的模样,只是身体
却下意识绷紧。
还有一个不同,大哥——现在的裴绍青都这么叫他,初次听到时,秦曜棠不
由得挑眉,再见那向来跋扈的人柔顺乖巧的模样,真的,若不是同一张脸,他会
以为这是另一个人。
秦曜棠伸出手,杜妙芙立即往后闪,可在看到对方眼里的锐芒时,她赶紧停
住动作,脸上的笑容仍完美挂着。
秦曜棠未将手放下,也像是没发现她的闪躲,手指拉正她的衣领,只是指尖
状似不经意地扫过她的耳下轮廓,杜妙芙的寒毛立即竖起来。
没易容,真是裴绍青本人!不过指尖却触到皮肤上冒出的小疙瘩,素来淡漠
的俊庞不禁唇角微勾,「青弟似乎很紧张?」
废话!裴绍青的记忆里,秦曜棠可从来没这么好,还会帮裴绍青把衣领拉好。
而且他嘴角的笑让她发毛,要不是意志力撑着,她早跳离他十步远了。
危险、危险呀!
杜妙芙心里直打鼓,却还得装出腼腆的表情。
「被大哥发现啦?」她不好意思地捏着折扇,像个紧张的小孩低下头,「只
要想到要接触裴家的事业,我就有点紧张,就怕自己做不好,拖累大哥。」
「原来是这样。」对她的话,秦曜棠没有任何怀疑,只是黑眸却紧紧地审视
她,似想找出一丝破绽。
这绝不是裴绍青,他是相信人会改过向善,只是裴绍青的变化太大了,只是
坠马就会让人改变这么大?他可不信!
再说坠马前的裴绍青可是曾在蝶儿的马垫下藏根针,企图让蝶儿坠马,若不
是他早派人盯住他的一举一动,搞不好今儿个坠马受伤的就是蝶儿。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想害人的裴绍青却自食其果,自己掉下马,然后态度就
全然改变了。
他不是没想过裴绍青是隐藏住本性,想私下搞些小把戏,可是这想法没一会
儿就被他推翻了。
因为裴绍青没有这么好的演技,更没有这种智商,他只会蠢得用身份压人,
天真地以为裴家会一直庇护他,自以为是得可笑。
因此……黑眸泛过冷光,这个裴绍青到底在想什么呢?亦或是他想得太多,
裴绍青是真的改过了呢?
垂着头的杜妙芙心头尽是忐忑,她当然感觉到秦曜棠凌厉的目光,像是想看
透她的一切,让她整个心颤,姓秦的果然如她所想的难搞,她失算了,没想到他
竟会理她。
她以为他会像忽视裴绍青一样忽视她,毕竟这副身体还是裴绍青本人呀!
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沉默下去吧?她被盯得都冒冷汗了。
受不了这股沉默的压力,杜妙芙润了润干涩的喉咙,决定先开口,压下惧意,
她露出疑惑的眼神看向秦曜棠。「大哥,你怎会跟爹提议要我接触裴家的事业?」
这疑惑是真的,无端端的要她接触裴家的事业,他想干嘛?
他还以为小老鼠要一直沉默呢!没想到还满有胆子的,有意思!
秦曜棠走向前方的书案,漫不经心地拿起一本帐册。「你毕竟是裴家少爷,
裴家的事业早晚要由你接管,既然你现在想通了,这也是个好机会,毕竟我只是
个外人,不好一直接揽裴家的经营。」他的声音平淡,平铺直述的,不含一丝讽
刺,只是杜妙芙却听得整个刺耳。
这些话全是裴绍青曾对秦曜棠说过的,这男人现在是在报复裴绍青吗?
「呵,大哥你说这是什么话,你怎会是外人呢?」笑——杜妙芙你要笑!就
算心里很干,还是要笑!「爹对大哥可是比对亲生儿子还好呢!要听到大哥这么
说,爹可是会伤心的。」
要讽刺,谁不会呀?
「我毕竟不姓裴,即使裴叔对我再好,还是名不正言不顺的,青弟,你可要
好好学习,裴家的事业以后就交给你了。」像是没听出杜妙芙的嘲讽,秦曜棠的
语气仍是平淡。
只是杜妙芙的不爽度却开始慢慢上升,也许是承袭裴绍青的记忆,明明不关
她的事,可情绪却仍是受了影响。而且最让她生气的是,秦曜棠的话让她有一种
被施舍的感觉,这姓秦的凭什么摆出这种冷淡又高傲的姿态呀?
略略眯眸,她笑得更温和,「大哥怎会这么想呢?大哥要姓裴的话还不简单?
而且爹要是知道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要不我就帮大哥跟爹说吧?」
秦曜棠没回应,仅是看着她,杜妙芙仍是微笑,脸上的真诚装饰得恰如其分。
「呵!」秦曜棠轻声笑了,突来的变化让杜妙芙微愣,理智迅速回笼。该死!
她竟失控了。
秦曜棠走向她,将几本帐册递给她,杜妙芙只得伸手接过,她不露一丝惊慌,
只是指尖微微颤抖。
「这是绣坊和茶楼的基本帐册,你今天研究一下,有不懂的地方就记下来问
我,后天跟我一起出远门。」
出远门?杜妙芙皱眉,「要去哪?」
「巡视一下湘城的绣坊和茶楼,顺便让你见见负责这些店的管事,明天记得
别睡迟了。」语毕,秦曜棠踏步走出书房。
见他要离开了,杜妙芙暗暗松口气。
「对了,」踏出门槛时,秦曜棠像想到什么,淡淡地开口。「记得以后要笑
时,眼神别那么冷,不然就笑得太假了。」
杜妙芙僵住身子,她绝对有听见他语气里的笑意,手里的账簿被她用力捏紧,
听见脚步声远离,站直的身体开始发抖。
秦、曜、棠!
她气得将账簿往地上丢。可恶!她被耍了!
从头到尾他都在试探她,而她明明知道秦曜棠很危险,还一直戒备着,却一
时被激得忍不住怒火,然后就白痴地中计了。
该死!「杜妙芙你这个蠢蛋!」
这下该怎么办?被看破演技了,秦曜棠会怎么做?
此时此刻杜妙芙再也无法淡定,因为秦曜棠,她整个慌乱了。
戒备再戒备……
马车上,杜妙芙坐在角落,双腿微曲,枕着柔软的靠垫,合上眼装出熟睡的
模样。
还没想好要怎么应付秦曜棠,让她完全不敢和他对上眼,一上马车她就闭上
眼假寐,避开跟他对话的机会。
面对她的态度,秦曜棠没说什么,仍是淡漠如常,像是昨天的事没发生过一
样。
可秦曜棠这种平静的姿态却更让杜妙芙紧张,听著书册翻页的声音,她的身
体一直是紧绷的,完全无法入睡。
结果绷紧太久,加上颠簸的马车,让她整个很不舒服,很想换个姿势,只是
她又不敢动,怕被发现假睡。
哦……Shit!杜妙芙整个纠结了。
秦曜棠抬眸,看了装睡的人一眼,唇角若有似无地轻扬,他一定不知道他的
呼吸短而急促,眼睫甚至微颤着,一看就知在装睡。
不可否认,现在这个裴绍青很有意思,整个引起他的兴致,他不是会理无关
的人的性子,照理说,裴绍青应该被他摆在不值得理会的废物这个位置上,可是
现在却不一样了,这个明明是裴绍青的人,却突然变得机警又神秘,让他记上了
心里。
他想知道裴绍青在搞什么鬼,坠马撞到脑,真的会让人心性大变吗?
不过,若裴绍青真的变好了,这也是好事,他确实是想将裴家的事业交还给
裴绍青,不是他的东西他不会要,虽然裴叔待他如亲生子,可这些事业毕竟是裴
家的,让裴绍青管理确实是最好的。
所以他才会提议让裴绍青接触裴家事业,打算趁这段时日观察裴绍青是不是
真的改过向善了?
只是几天下来,他心头总有种怪异的感觉,加上昨天在书房的试探,更让他
狐疑。以前的裴绍青冲动无脑,现在的裴绍青却有一张利嘴,心思活络而冷静,
而且隐藏着本性。
昨天因为被他激怒,让裴绍青发现他的伪装,可当他发现裴绍青的目的时,
却又迅速恢复理智,只是眼神却仍闪过一丝惊慌,若不是他一直盯着裴绍青,恐
怕也不会发现。
有意思,非常有意思!
端起青瓷茶碗,秦曜棠轻啜一口,将茶碗放下,目光再次回到手上的书册。
至于装睡的人……暂时不理。
就让裴绍青继续紧张下去,戒备久了,就会有松懈的时刻,他就等待那个时
刻。
感觉注视的视线消失了,杜妙芙紧紧吊起的心终于慢慢放下,只是不知怎么
的,她的寒毛却是整个竖起,心头充满不安。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紧紧盯住的小老鼠,而前方正有一个很痛、很可怕的捕
鼠夹等着她。
第三章
深夜,杜妙芙闭着眼,仔细听着旁边的呼吸声。
确定旁边的人睡着了,她迅速睁开眼,小心翼翼地起身,双腿放到地面,套
上鞋子,慢动作地离开床铺。
这是一间小客栈,他们踏入城镇时已是晚上,要再赶七天的路才会到湘城,
因此就找间客栈休息。
客栈里只剩两间房,身为少爷的两人当然不可能跟驾车的阿全同睡一间房,
因此她和秦曜棠就入住比较大间的上房。
换句话说,她得跟秦曜棠同睡一张床。
得知这个消息时,杜妙芙得极力控制才没让脸变成一个囧字,她宁愿跟阿全
睡,也不想跟秦曜棠同处一室。
偏偏她不能这么做,因为「兄弟」睡在一起是很正常的,因此即使心里再不
愿意,她还是别无选择。
当下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把衰运带过来了,怎么想躲什么就来什么?她明明
想离秦曜棠远远的,却莫名地跟他有交集起来。
而且她一直看不透秦曜棠的意图,只能一直战战兢兢地警戒着,可秦曜棠却
没任何动作,也没理会她,像是恢复原样,视裴绍青于无物,径自用膳梳洗,然
后脱下外衣上床,自始至终都没看她一眼。
面对这情形,杜妙芙该松口气的,可她却只觉得更诡异,防备的心一直无法
放下,她不信秦曜棠真会这样就放过她。
草草用了晚膳,将手巾沾湿擦脸,到客栈时已晚,根本无法沐浴,只能简单
地擦个脸,将手脚洗干净。
虽然现在的天气不炎热,身上不会出多少汗,可对杜妙芙这个现代人而言,
一天不洗澡真的很难过。
加上不是自己独睡,她也不敢把缠在胸口的布条解下,可缠了一整天布条,
连睡觉时也不能解开,让她呼吸整个闷郁。
加上没沐浴,也许是心理作用,让她一直觉得身体发黏,很不舒服。再加上
旁边又躺着危险的人,让她一直无法将心神松懈下来,完全无法入睡。
不行,她真的忍不下去了!
犹豫再三,她决定偷偷溜下床,确定秦曜棠睡熟了,她穿上外衣,将放下的
头发随意绑起,轻轻地打开房门,踮起脚尖走出去,再将门轻轻关上。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一直屏住的呼吸终于放松,让她缓缓吐口气。
转身步下楼,夜已深,她看到店小二支着头坐在椅上打盹,她没吵醒小二,
走出客栈。
她记得刚刚进城时有经过一个地方,脚步快速往右边的街道走,幽暗的街道
冷冷清清的,家家户户都关紧大门,只有一个地方在夜晚时仍是热闹的。
杜妙芙停下脚步,前方有一座酒楼,红灯笼高挂着,红色的薄纱随风飘扬,
上头的区额写着「临仙楼」三个字。
这么晚,还能这么热闹,杜妙芙当然知道这不是单纯的酒楼,迈开脚步,她
踏进门口。
一看到大厅的情景,她嘴角微微一抽。
除了穿着花枝招展朝她走过来的人外,大厅里没有一个女人,杜妙芙当下愣
住了。
她知道这是一间妓院,可是她没想到……看着那些被客人亲昵搂住的美少年,
她的嘴角再一抽。
小倌馆——这三个字她听过,却没想过自己真会遇到。
「唷!公子是新面孔,奴家从没见过呢!公子是外地来的吗?」
一看到新客人,老鸨热情地贴过来,眼尖地发现杜妙芙身上的衣料都是极好
的,一看就知是有钱的公子哥儿。
「奴家是贵嬷嬷,瞧公子长得气宇轩昂,一定不是普通人,来来,公子怎么
称呼呀?」贵嬷嬷尖着声嚷着,丰腴的身体直往杜妙芙身上靠,刺鼻的香味让杜
妙芙皱眉。
她赶紧退开,忍住快打出的喷嚏,「贵嬷嬷,给我一间房,我要隐密点的。」
她拿出一锭金子,「还有,让人给我准备一桶热水。」
一看到金子,贵嬷嬷立即眉开眼笑,赶紧拿走。「好好,没问题,那公子想
要谁伺候呢?你要清纯的还是要浪一点的?我们临仙楼应有尽有。」
「都不用,给我一间房就好,还有,不要让人来打扰我。」语毕,再给一锭
金子。
来小倌馆不找小倌?这是什么怪客人呀?不过银子给得这么大方,贵嬷嬷也
不多问,反正有钱赚就好。
「好,没问题,公子跟我走。」贵嬷嬷扭着臀,领着杜妙芙走进一间华丽的
厢房。「公子等等呀,我马上让人送热水过来,你要是临时要个小倌伺候,跟我
说一声就行了。」
杜妙芙点头,看着贵嬷嬷离开,她打量一下房间,俗丽的摆设让她不苟同地
摇头,坐到椅上,为自己倒杯水。
洗完澡,吃个宵夜,然后再回去吧!
她摸着肚皮,晚餐时她根本食不下咽,只是草草扒几口饭而已,现在一放松,
就觉得饿了。
杜妙芙喝着茶,等着人送热水过来,却不知道自她离开客栈后,就有人一直
跟在她身后。
当那人看到她走进临仙楼时,讶异地挑起眉。
知道裴绍青对他别有心思是一回事,可真看到裴绍青进小倌馆,又是另一回
事。
毕竟之前从来没见过裴绍青玩男人,而现在一离开家,半夜却偷偷摸摸地溜
出客栈,来到小倌馆。
秦曜棠坐在屋顶上,透过掀开的屋瓦,从洞口里打量着喝茶的裴绍青。对裴
绍青的喜好,他倒没任何感觉,只要裴绍青没动到他身上就好。
不过刚刚老鸨的话却让他听得一清二楚,裴绍青没叫小倌伺候?来小倌馆没
找小倌,那他到小倌馆干嘛?
正疑惑着,门口正好有人敲门。
「公子,热水送来了。」两名小厮将浴桶搬进,往里头倒满热水。
「半个时辰后帮我送来一些膳食。」打赏些碎银,杜妙芙开口吩咐。
「是的,谢谢公子打赏。」两名小厮弯身道谢,关上房门。
杜妙芙伸手拨了一下热水,刚好的水温让她露出笑容,伸手解开发带,她拢
了拢长发。
放下的长发让小巧的脸更显清秀,而这模样秦曜棠在客栈里早看过,也不以
为意,毕竟在他眼中,裴绍青本来就是没吃过苦的大少爷,看来有些文弱也是正
常的。
杜妙芙脱下外衫,将脱下的衣服放到椅上,秦曜棠对看男人沐浴也没兴趣,
既然裴绍青是来小倌馆寻欢,那也没啥好看的。
伸手准备盖上屋瓦离开,却见脱下单衣的裴绍青胸口竟缠着布条,秦曜棠的
动作霎时一顿。
裴绍青胸口什么时候受伤的?不对!秦曜棠皱眉,瞪着裴绍青的胸口,而裴
绍青正将布条解开,一圈又一圈,随着那露出的肌肤,他眼里的错愕也随即加深。
直到看到那对饱满的酥胸,秦曜棠生平头一次惊愕了。
这……怎么会?
「讨厌,缠得太紧,都红了。」杜妙芙嘀咕地揉着胸乳,脱掉长裤,踏进浴
桶。
温热的水液让她舒服地吐口气,将头发打湿,她放松身子,背靠着浴桶,肩
膀放松,将头往后仰,然后……身子定住了。
屋顶上头有个洞,透过洞口,她看到一张脸——
她的心脏顿时缩紧,眼眸缓缓瞠大,和那个偷窥的人愣愣互看着。
然后——
「啊啊啊——」
尖锐的叫声没有引来任何人,小倌馆里的人早已习以为常,把这叫声当作快
活时的声音。
而害人尖叫的始作俑者早已从窗户进入厢房,冷沉的俊庞淡漠,凌厉的黑眸
紧盯着杜妙芙。
杜妙芙缩在浴桶里,慌乱间只来得及扯来衣衫盖住自己,根本没机会爬出浴
桶。
「你还看?还不转过身去!」瞪什么瞪呀!她都没说他这个色狼偷窥了,偷
看人洗澡,变态!
秦曜棠没说话,不过倒是背过身。
杜妙芙赶紧爬出浴桶,外衫湿了,她只得快速地套上单衣,然后爬上床,拿
被子包住自己。
抬头,却见秦曜棠早已转过身,「你、你什么时候转身的?我没叫你转身,
你怎么可以自己转身?」可恶,没想到冰块男竟这么色!
杜妙芙涨红脸,想到自己不只女儿身暴露了,还被看光光了,整个亏到极点。
「你跟踪我!」她怒目指控。而且还像个变态在屋顶上偷窥!
「你是裴绍青?」不理会她的瞪视,秦曜棠只想搞清所有事。
「废话!」杜妙芙白他一眼,「我从小就被娘当男孩养长大,至于原因……」
她瞟他,哼了哼。「不用我解释,你也应该知道吧?」
秦曜棠大概可以猜到大夫人的心思,无非就是为了地位和裴家财富,只是他
真的没想过裴绍青竟是女人。
这件事实让他愕然了,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看着秦曜棠惊愕的神情,杜妙芙磨牙,她仍在生气。「你!跟踪我干嘛?」
「谁教你半夜偷偷摸摸的……」
「那不代表你可以跟踪我!而且还偷看我洗澡!」她怒嚷,气得打断他的话。
「竟然偷看男人洗澡,秦曜棠你这变态!」
秦曜棠不懂「变态」是什么,可仍是下意识回道:「你又不是男人……」
呃,愤怒的眼神让他惊觉自己回了什么,俊庞闪过一抹尴尬。
裴绍青是女的,他看了她的身体……不只,在客栈时他们还同睡一张床——
秦曜棠霎时头痛了。
这下该如何是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也不符合他的个性,即使他一开始并
不知道裴绍青是女的,可他确实是占了她的便宜。
「我会负责的。」良久,秦曜棠吐出这句。
「啊?」负责?负啥责?杜妙芙眨眼,见他从愕然恢复成淡漠,像是下了什
么决定似的。
「我回去会跟裴叔说的。」
「等等!」杜妙芙觉得不对劲了。「你要跟我爹说什么?说我是女儿身的事?」
「嗯!」秦曜棠点头。「还有我看了你的身体,以及跟你睡同一张床……」
「等等等等!」她有不好的预感,声音微微发颤。「你说的负责该不会是指
娶我吧?」
「嗯!」
「我不要!」杜妙芙激动地嚷着,只差没吓得跳起来了。「我才不要嫁给你!
死也不要!」
她才不是疯了或傻了,干嘛嫁给他?
激烈的拒绝让秦曜棠蹙眉,她的嫌弃太过明显,即使他也不愿娶她,可被这
么直接拒绝,他还是有点不是滋味。
「再说,你不是有蝶儿这个未婚妻吗?你要抛弃蝶儿吗?哦!不对,你是想
享齐人之福吗?」杜妙芙瞪圆眼,很是鄙视。「看你一副清高样,原来是个下流
无耻的色狼!」
秦曜棠额角微抽,任谁被这么辱骂都不会无动于衷的,只是看着这么伶牙俐
齿的裴绍青,黑眸却是微闪。
「你不是喜欢我吗?」
「啊?谁喜欢你呀!」这男的会不会太自恋啊?
对她送来的白眼视而不见,秦曜棠平淡地开口:「我记得裴绍青是喜欢我的。」
「那是裴绍青又不是……」呃……杜妙芙噤声,对上敏锐的黑眸,她心口一
抽。夭寿,差点被套话。
「我是指,那是坠马前的裴绍青,坠马后的我想开了。」她硬凹,扬起下巴。
「秦曜棠,现在的我对你没有任何感情,劝你别再那么自以为是。」
「没想到坠个马,你的口齿倒也伶俐不少。」而且骂人骂得非常顺,完全不
带任何脏字。
「是呀!」杜妙芙笑眯眼,赞同地点头。「看来坠马摔到头真是件好事呢!」
秦曜棠微眯眸,踏步走向床榻。
见他靠近,杜妙芙警觉地往后缩。「喂!你要干嘛?」该不会恼羞成怒想动
手打她吧?
秦曜棠伸手扣住她的下巴,俊庞靠近她,手指抚过她的脸庞轮廓,杜妙芙想
躲开,却敌不过他的力道。
她只能瞪眼,压下心头的惧意,怒目瞪他。
他要敢打她,她就咬死他!
看出她眼里的意图,秦曜棠玩味地勾唇。「要不是这张脸跟裴绍青一模一样,
我真会以为你是另一个人。」性情改变过大,让他不得不怀疑,可是却又找不到
破绽。
「怎么?觉得裴绍青对你的爱意没了,就失落了,不是滋味了?」明知此时
此刻最好不要挑衅他,杜妙芙却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面对她的嘲讽,秦曜棠没有恼怒,只是像是发现什么,俊眉轻扬。「怎么你
自己也叫自己裴绍青?」
呃……
「因为我是重生过后的裴绍青,以前的裴绍青对我来说已经是过去了。」她
乱掰,却又掰得很有道理,让人无法反驳。
「呵!」秦曜棠笑了。
笑什么?杜妙芙瞪他。
他放开她的下巴,手指卷住泛湿的发,将乌发掬到鼻前,黑眸盯着她。
「现在的你很有意思。」非常有意思!「我是不相信一个人会突然间心性大
变的,所以……」
「所以什么?」杜妙芙屏气问道。
「所以别让我发现你的秘密,也别让我发现你对裴家有害,否则……」他顿
住不语,仅勾起唇角,俊美又迫人。
杜妙芙的寒毛整个竖起来,他没把话说尽,可她却明白他的意思,碰触到他
的逆鳞绝对不是好事。
「我是裴家人,哪会害裴家?」小脸微微发白,却仍倔硬,挺直背脊,不被
他的气势压下去。
「最好是这样。」松开指尖的乌丝,他轻抚过她的脸,门口响起小厮的声音。
「公子,你的膳食送来了。」
「吃完就乖乖回客栈。」他低语,无声地从窗户离开。
秦曜棠一离开,杜妙芙立即瘫软,从指尖到身体,开始微微颤抖,怎么也止
不住。
好可怕!
姓秦的就跟她想的一样可怕,这样的人她招惹不起,可是她却知道自己逃不
了。
她,被他盯上了!
辘辘车声在官道上响起,而马车里却是寂静无声。
杜妙芙仍是坐在角落,抱着曲起的双腿,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发呆。
秦曜棠捧着书卷,自若地翻着书页,偶尔喝口茶,平心静气地,仍是一副什
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
杜妙芙瞄他一眼,眉头微皱,心头尽是说不出的郁闷,她觉得自己像是被控
制在对方的五指山里,逃不开、躲不了,只有闷声挨打的份。
这让她的情绪整个恶劣,可却又找不到发泄的出口,只能闷在心里,胸口整
个郁结。
怨恨的视线太过明显,秦曜棠不禁觉得好笑,抬眸望去,杜妙芙迅速别开眼,
望向窗外,却不知自己的动作只是欲盖弥彰。
秦曜棠弯起嘴角,开口打破沉默,「食盒里有点心。」
杜妙芙不理会,当作没听到。
秦曜棠也不在意她的态度,亲自打开食盒,里头放置着精致的甜食,隐隐飘
散着香味。
「你早膳没用,饿了就吃吧!犯不着跟自己的肚皮过不去。」他说着,随即
又专注于手上的书卷。
杜妙芙仍是沉默,可甜食的香味却引诱着她,口水分泌,早餐没吃,她确实
有点饿。
再瞄秦曜棠一眼,见他翻着书卷,她咬了咬唇,想想也对,她干嘛要因为他
而饿肚子,这受罪的还不是自己吗?
伸手拿起一块糕点,她咬一口,浓浓的杏仁香充斥口中,绵软的口感口齿留
香。
「我记得你不是不敢吃杏仁吗?」秦曜棠突然开口,黑眸盯着她。
杜妙芙睨他一眼,将剩下的糕点放进口中,嚼了几下,然后挑了挑眉。
「从没把我放在眼里的秦少爷何时知道我爱吃什么、不敢吃什么了?」哼,
她就不信向来忽视裴绍青的他会知道裴绍青的喜好。
「也是。」被拆穿了,秦曜棠也不羞恼,反而伸手抹去她嘴角沾到的糕屑,
然后放到嘴中。
「味道不错。」他评语,然后低头继续翻书。
杜妙芙却因他的动作而惊愣,尤其看到他吃掉指尖的糕屑时,心头莫名地一
颤。
她赶紧别开眼,却挥不去心头的异样,脑中一直闪着他方才的亲密举动,让
她的心绪难以平静。
这不是情人之间才会做的事吗?而且秦曜棠哪里是会做这种温柔举止的人?
可是,他确确实实做了!
她的嘴角还能感觉到他手指的热度,那热度蔓延着,让她的耳根隐隐发烫。
察觉到自己的慌乱,杜妙芙赶紧收敛浮躁的心神。
这一定是他的诡计,想让她乱了心思,一定是!
杜妙芙,别中计了!
压下心慌,她告诉自己,别轻易被秦曜棠的一举一动影响,这个人太危险了,
她一定要小心戒备!
握紧拳,杜妙芙用力告诫自己,却不知一双黑眸将她的一切神情都看进眼里。
深沉的眸光轻轻掠过,好看的唇角悄悄地轻扬。
第四章
湘城是临海的城都,虽然占地不比王都广,可因靠海,又有港口,商业气息
极盛,繁荣程度并不输给王都。
在湘城可看到各式各样的人种,像酿酒出售的夷族、擅于铁器的倭族,以及
其他国家的商人。
湘城可说是贸易进出的城都,连建筑也充满异国风情,发色和眼珠都跟盛元
人民不同的外族在湘城买卖交易,或者以物易物,找寻商机。
也因傍海,湘城的空气里有着海的咸味,食物也以海鲜闻名。各色人种往来
复杂,每个民族喜爱的菜色不同,因此在湘城里可享受到各式的异国食物。
在湘城的街道行走时,还得小心靠近的路人,因为湘城小偷极多,往往一不
小心钱袋就会被摸走。龙蛇混杂的湘城,看似繁华热闹,可荣华之下,潜伏的危
险也极多。
裴家在湘城除了绣坊外,还有两间酒楼,分别为玉筵楼和闻香阁。两者的差
别在于玉筵楼的装潢华丽且极尽奢华,最简单的一道炒豆芽就价值十两银子,足
足是普通人家一个月的开销,因此除了有钱的达官贵人外,普通的平民百姓是吃
不起的。
而闻香阁则不同于玉筵楼的富丽,驻立于东港口附近的闻香阁以青白石建立,
不只古朴素雅,朝东的窗台还能欣赏落日风景。菜色丰富而且平价,口感也不输
给玉筵楼,一般平民都可进入,更是文人墨客最爱聚集的地方。
不管是玉筵楼或闻香阁,每天的客人均是络绎不绝,生意极好,为裴家赚入
大笔财富。
而提出两种不同阶级酒楼经营的人,就是秦曜棠,这个提议让裴父大大称赞,
再对照一事无成的亲生子,裴父不禁连连摇头。
不只裴父,连裴家的各个管事都对秦曜棠心悦诚服,认定秦曜棠是裴家下任
主子,而她这个裴家正宗少爷则完全被忽视。
杜妙芙倒没什么忿忿不平的想法,只是安静地跟在秦曜棠身后,听着秦曜棠
和管事们讨论事情,她则在一旁无聊地打呵欠。
「青弟觉得如何?」秦曜棠突然看向她,各个管事也将视线移向杜妙芙,而
她正好捂嘴打呵欠,眼泪从眼角挤出。
杜妙芙僵住动作,毫不意外地看到管事们微乎其微地皱眉,眼里均闪过藐视。
姓秦的一定是故意的!
杜妙芙放下手,也不觉得丢脸,摇着折扇,儒雅地朝众人微笑,脑里却快速
转动,想着他们方才的谈话内容,她记得好像是……
「在湘城再开一间绣坊的主意是不错,可是好绣娘难找,若要栽培也要花费
许多时间。再说物以稀为贵,与其多生产同样的衣饰,倒不如限量出售。」
杜妙芙停顿一下,见管事们微讶的神情,她把玩着折扇,微微一笑。
「女人最怕的除了色衰爱弛外,就是跟人撞衣。还有,最恨的就是买不到漂
亮又限量的东西。」
众管事面面相觑,对这个名声向来恶劣的二少爷感到惊异,什么时候败家的
二少爷也懂商业之道了?
对杜妙芙的一番话,秦曜棠也是惊讶,可是俊庞却不露丝毫情绪,「没想到
青弟对姑娘家的想法这么了解。」而且对于经商之法也讲得头头是道,一点也没
有以前的愚钝。
哼哼,想让我丢脸,姓秦的你还早得很呢!奸商之道,你这个古人怎么跟我
这个现代人比呢?
杜妙芙在心里得意,嘴里却是谦虚,「大哥你向来忙碌,不像小弟我不务正
业,就爱四处游荡,因此对于女人的想法我懂的当然比大哥你多。」
这话一出,管事们想到的是二少爷常去烟花之地的事,可秦曜棠则是想到她
的女儿身。
女人了解女人是正常,不正常的是她的变化,这样的智慧跟以前的裴绍青真
是判若两人。
指尖轻点桌面,秦曜棠看了杜妙芙一眼,黑眸掠过深思。
「青弟的提议很好,刘管事你们就下去商量,按照青弟的说法去决定该怎么
做,商量好后再跟我说。」
「是。」知道商议暂且到此,众管事起身离开,离去前眼里都对裴绍青不再
有轻视,反而恭敬地点头。
杜妙芙点头微笑回礼,等众人都离开了,议事厅只剩她和秦曜棠两人。
她摸摸鼻子,实在不想跟秦曜棠独处,在马车上她就已经受够了,正打算找
个借口闪人时,秦曜棠却先开口了。
「青弟打算一直维持男儿身吗?」秦曜棠端起茶碗,一副闲聊的姿态。「难
道你不想恢复女儿身,穿上女装吗?」
废话,当然想!天天缠胸谁受得了?
没旁人在,杜妙芙也懒得摆出斯文的模样,直接以眼白「青」他。
「怎么恢复?难道要直接告诉爹我是女的,只是娘亲为了报复所以把我当男
的养?而我这个女儿还常常去妓院找姑娘,跟一群纨纟夸子弟混在一起,睡在一
起……」
「睡在一起?」秦曜棠挑眉,黑眸微微眯起。
「喝得烂醉的时候当然睡一起。」说真的,裴绍青的女儿身没被发现,连她
也觉得是奇迹。
「我要真的恢复女儿身,爹就算不被我吓死,也会因为外面的流言蜚语而气
死。」这也是她迟迟不敢开口的原因,裴家儿子变女儿,她就不信到时外头不会
到处乱传话。
「所以你要一辈子当男人,以男人身份接管裴家事业,一辈子隐瞒女人身分
吗?」秦曜棠不觉得她会这么做,以前的裴绍青对裴家财富或许很重视,可现在
的裴绍青……她身上的谜团太多,而且他发现她谈到裴叔的口吻就像在说一个陌
生人,而不像说自己的亲爹。
「其实呢,我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杜妙芙微笑,眼睛一闪一闪地望着他,
像是意有所图。
秦曜棠有种即将被算计的感觉。
「这个办法对你我都有好处,哦,不对,对你而言是大大的好处。」她相信
没人会拒绝的。
「说来听听。」秦曜棠好整以暇地等着。
「你可以给我一笔钱,让我的后半生都衣食无缺,然后在回程的路上说我们
遇到盗贼,最后我不小心落难死亡,从此之后裴家再也没有二少爷,你就是裴家
的继承者。」
这是她昨天在马车里想到的,反正她对裴家也没什么感情,和秦曜棠这种危
险人物太多交集,对她只是有害无益,倒不如拿笔钱闪人,她可以找个地方置产
住下,也可以恢复女儿身,再也不用过着缠胸的日子。
秦曜棠听完了,面色不改。「我的好处是什么?」
「继承裴家呀!」首富耶!这可是人人都想要的头衔。
「即使有你在,我一样可以继承裴家。」讲白一点,现在裴家主事者根本就
是他。
呃……杜妙芙愣住。「可是我不会阻挠你呀!」
秦曜棠挑眉,嘲讽的意味极浓。「你认为我会介意你的阻挠吗?」说白一点,
她有能力阻挠他吗?
被严重看不起,杜妙芙却无法反驳,只能张着嘴,干瞪着他,哑口无言。
秦曜棠起身走向她,高大的身子站在她身前,两手放在两侧的椅把上,徐徐
弯下身。
压迫的气势让杜妙芙往后缩,却被锁在椅子里,逃不开、动不了,只能睁着
一双大眼紧张地看着他。
俊美逼人的脸庞几乎贴近她,炙热的呼吸让她屏住气息,心脏跳得飞快,她
不敢再看他,害怕地垂下脸。
可这样却更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包括他的气息和体温。
「你想离开裴家?我却不想让你走。」温热的气息拂上她的耳朵,他每吐出
一个字,薄薄的唇就会触到她的耳垂。
杜妙芙不禁缩肩,想避开他似有若无的挑逗。
看着白玉肌肤冒出的小疙瘩,向来淡漠的俊庞闪过一抹邪恶,他低下头。
「啊!」杜妙芙吓得惊喊,伸手捂住颈项,双眼瞪圆,错愕地看着他。
他竟咬她?不只咬,还用舔的!
秦曜棠在她抬头时捕住微张的唇,见她眼睛睁得更大,滑溜的舌探入,在小
嘴里肆虐,如狂风般索取她的气息。
杜妙芙吓得忘了呼吸,胸口的氧气渐渐消失,她的脸开始涨红,眼前一片黑。
「喘气。」他轻拍她的脸。
吓!杜妙芙回神,惊觉自己快窒息了,急切地吸取空气,一双眼仍瞪着他,
被吻肿的唇微张。
「你你你……」她忍不住结巴,吓得说不出话来。
「除非你把身上的秘密说出来,不然别想离开裴家。」他笑得迷人,指尖抚
去唇瓣的水润,注视她的眼神危险又勾人。「不过就算知道你身上的一切谜团,
我觉得我也不想放你走。」
他低喃着,漫不经心的语气,却又像是绝对的誓言。
杜妙芙不禁心颤,眸里尽是惧意。
「别怕,只要你乖乖的,我就不会伤害你。」他微笑,指腹抚过嫩颊,温柔
又缠绵。
而她,就像只惊慌的小老鼠,被阴险的恶猫咬住了。
杜妙芙吓得直发抖,心里不断哭号——可怕!好可怕!
杜妙芙被彻底吓坏了,她的胆子本来就不大,虽然个性白目,嘴巴机车,可
她的胆子却很小,标准的怕恶人型。
加上她熟识的人都是强势人士——例如江家姐弟。在江家姐弟的欺压下,她
发过誓,对这类强硬的可怕人物她要避而远之。
因此当初一看到秦曜棠,她的避恶感应器就提醒过她,这人很危险,要躲远
一点。
她明明也照着做了,可是为什么后续的过程完全不在她掌控之下?
杜妙芙左思右想,结论就是——都是她的嘴巴惹的祸,她不该三不五时就挑
衅秦曜棠,不该引起他的注意,不该白目他。
杜妙芙后悔死了,早知道她就不要改变,继续当个败家的纨纟夸子弟,然后
偷挖裴家的钱,等挖够了再离家出走,反正以裴绍青的不讨喜,也没人会在乎他
的消失。
使命个屁!她幻想的使命,就是害自己被危险人士缠上了!
杜妙芙抱头无声尖叫,不禁想到江初薇跟她说过的,她天生就有吸引强势人
种的磁场。
虽然她长得平凡又胖,可是桃花却很好,而且追她的人条件都不错,都是高
薪的成功人士,英俊多金,只是缺点是自以为是,把她当成自家宠物一样看得紧
紧的。
连交几任这种男友后,她就受不了了,决定离这类人远一点,可偏偏追她的
男人都是同样的个性。
没想到穿越到古代,她的磁场还是没变,更悲剧的是,这次缠上她的秦曜棠,
比她以往认识的男人都可怕。
她的心思总是躲不过他的眼睛,让她被紧紧盯着,他像是看透了她,准备扒
开她所有秘密。
要是他知道她是穿越到这时空的一抹幽魂,根本不是裴绍青……杜妙芙狠狠
一抖。
她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心里只觉得危险!危险!危险!
不行!不能再待在这地方,不然迟早有一天她一定会被逼得说出全部,每天
战战兢兢地防备,让她心力渐渐交瘁。
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崩溃……杜妙芙咬唇,看着窗外天色。此时已入夜,
湘城跟别的地方不同,晚上有闹市,各种小摊贩都会出来,因此夜晚的湘城是极
热闹的。
秦曜棠和几名合作的商人应酬去了,地点是湘城有名的花满楼,这种烟花之
地女人不适合去——这是秦曜棠说的。因此她就被留下,秦曜棠独自赴约。
她记得刚刚在二楼用膳时,有听到竹帘外的客人聊天,他们好像说晚上有艘
商船会出航……
杜妙芙迅速起身,赶紧打包东西,她身上的银子不多,左右看看,她将房间
里值钱的东西都放进包袱。
她还不忘跑到秦曜棠的房间,连他的东西一起搜括,确定值钱的都带走了,
才抱着圆滚滚的大包袱,溜出房间,避开小二和掌柜,逃出玉筵楼。
知道湘城小偷多,她的包袱又大包,只得小心地将包袱抱好,朝港口的方向
跑。
不管那艘商船要开去哪,先逃离秦曜棠再说!
凉爽的秋风轻拂,红色的帘纱飘扬,名闻湘城的花满楼飘散着脂粉香,曲调
撩人的丝竹下,是暧昧的诱惑。
秦曜棠对这种烟花之地素来没兴趣,偏偏男人就爱来这种地方寻欢,而他虽
不喜欢,却也不拒绝。
毕竟酒酣耳热之际,最容易谈成生意。
看着那些搂着姑娘说笑喝酒的男人,秦曜棠脸色冷淡,这些人都是裴家合作
已久的商家,大多人都已喝醉了,还有人已带姑娘去开房了。
看看时间,再待半个时辰就可以走人了。
不知裴绍青此刻在茶楼里做什么?想到那个有趣的人,淡漠的黑眸霎时泛起
笑意。
白天的吻是个意外,他没想过会吻她,只是她突然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
像只受惊的小老鼠,等自己察觉时,他已吻住她。
后悔吗?那倒不。
这不是他第一次亲女人,男人嘛,总有欲望的时候,虽然他的欲念不重,不
过该纡解时,他也不会委屈自己。
她的唇比他吻过的女人还软,甚至微颤着,小嘴里仍留着清雅茶香,当他加
重那个吻时,他听到她的惊喘,然后瞪圆的眼神渐渐失神,连呼吸都忘了。
若不是他拍醒她,她一定早窒息了!
他知道她吓到了,她眼里的惊惧和慌乱取悦了他,涨红的小脸可爱得让他想
笑。
是的,可爱——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在裴绍青身上用这个字眼,或者该说,
没想到裴绍青会入他的眼。
本是不值一看的人,现在却挑动他的心思,灵动的模样勾动他的目光,让他
蠢蠢欲动。
他向来是个冷情的人,没有任何人事物能停驻他的目光。
对裴家好,是因为裴叔对他有恩,该报的恩报完了,他就会离开。
因此他不允许会危害裴家的人存在,改变的裴绍青引起他的疑惑,同样的面
貌,可他知道,这人绝不是裴绍青。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只是他暂时找不到关键点。
原本想,等他查到裴绍青的秘密时,若有害,就除掉她,可现在……他垂下
眸,喝下酒液。
微辣的苻梁酒让他弯唇。苻梁酒是湘城特产的酒,闻留香,入口辣,劲后烈。
这酒,让他想到裴绍青那温润的眉眼却极倔的个性,让人一旦窥之,就入了心思。
「裴绍青……」你……到底是谁呢?
秦曜棠有趣地思索,芳艳的幽香却贴近他,身着红纱、露出半乳的舞妓偎进
他怀里。
「秦公子,你一人坐在这想什么呢?」美人娇滴嗔语,柔荑握住他手中酒杯,
就着他的手喝尽杯中酒,香柔的唇贴向他。
秦曜棠却避开脸,任唇落在颊畔,他的唇仍留着那抹软香,不想让俗艳的香
气沾染,这时却见街上一抹熟悉的身影快速走过。
他扬眸,没错过那人抱着大包袱,而且方向是东边的港口,抬眸望去,港口
正停着一艘商船,似乎不久后就准备起航。
俊庞不露心思,只有眸底掠过冷光,秦曜棠起身。
「啊!」偎在他身侧的美人娇呼,柔弱地倒在地上,噘嘴娇嗔。「秦公子,
你弄疼人家了。」
秦曜棠没理会,直接从二楼窗台跃下,跟在那人身后,见她果真来到港口,
黑眸微眯。
「商家,这船要起航吗?」杜妙芙问。
「是呀!再一刻就要出航了。」
一刻?那不就十五分钟?这样够了,秦曜棠不会这么早回玉筵楼,她一定可
以安全逃走。
杜妙芙眼睛发亮,赶紧开口,「那我要上船,要多少银子呀?」
「两位吗?那要五两银子!」
「没有,只有……」
「不了,我们不上船。」
幽幽的话语从身后飘来,杜妙芙背脊霎时发冷,一只强健的手臂环住她的腰,
将她往后一搂。
她跌进温热的胸膛,身体被扣住,她不由得发颤,而炙热的气息则拂上她的
耳。
「青弟,你有要上船吗?」声音轻轻的,幽幽的,极为好听。
可是杜妙芙全身的寒毛却冷冷竖起了。
第五章
暗巷里,两道身影交迭着,杜妙芙被堵住呼吸,炙热的唇舌在她嘴里肆虐,
用力含着她的舌,像要将她吞下去似的,她的唇被吻得又麻又痛,几乎喘不过气
来。
想反抗,对方的力气却比她大,双手被压制在墙上,精壮的身体紧紧贴着她,
压迫她的胸口,加上粗暴的吻,让她快窒息。
「唔!不……」气息整个凌乱,嘴唇痛得她直皱眉,惧意让她红了眼,感觉
腰带被解开,她整个更慌。「不要!」
唇瓣被用力啃咬,疼得她惊呼,却赶紧将声音吞下,惊慌地瞄向巷口。
她被秦曜棠拉进港口附近的暗巷,她怕得不敢挣脱,一进暗巷,他就抢过她
手上的包袱丢到地上,随即粗暴地吻住她。
她吓死了,挣扎着想逃,他却在她耳边道:「你可以动作再大一点,最好叫
大声一点,我不介意让人来观看。」凉薄的声音让她僵住身子。
她知道他说得出就做得到,当下不敢再动逃跑的心思,只能乖乖地当只小老
鼠,盼望他的怒火赶快消。
可当他用她的腰带绑住她的双手时,她惊恐地瞠圆眼,他、他该不会想……
「秦、秦曜棠……你别冲动……」她抖着声音,吓得泪花乱转,此时此刻她
哪还敢贱嘴挑衅他,急忙摆出低姿态,就盼他饶过她。
秦曜棠温柔地舔过被他吻肿的唇,手指透过薄衫从纤腰往上抚,低低的声音
缠绵至极。
「我叫你乖乖待在玉筵楼,你却抱着包袱跑到港口,还要搭船,青弟,你想
去哪?」
「我、我……」
手指挑开襟口,抚上被白布缠绕的胸口,手掌覆住左胸,感受她剧烈的心跳。
俊庞埋进柔白的颈项,以唇吮咬细致的肌肤,轻吐的气息极热,杜妙芙颤抖,
急促的心跳分不出是害怕还是因他暧昧的举止而生出的羞意。
「怎么不回答?说!你想搭船去哪?还是你是想逃跑?想逃离我?嗯?」
「我……」杜妙芙咬唇,可怜兮兮地瞅着眸,声音放软。「秦曜棠你别生气
……」
「生气?」他微笑,笑容俊魅,黑眸却幽深不见底,「你觉得我有生气吗?」
他一边问,手指一边轻轻地挑开缠在胸口的结,将缠胸的布条解开。
有——而且气很大!
看着缓缓掉落的布条,渐露的酥胸袭上凉意,她能感觉到乳尖因冰冷的空气
而挺立。
「我、我没有要逃……」她嗫嚅,撒着一听就知的谎言。「我只是想搭船逛
逛……」
「哦?」布条全数落在地上,手掌覆上小巧的雪乳,粗鲁地拈住娇蕊。「带
着这么大的包袱逛吗?」
这种鬼话她也敢说出口?黑眸掠过火花,大手粗鲁地揉着乳肉,狠狠一掐。
「啊!」杜妙芙痛得尖嚷,却又不敢太大声,就怕引起巷外的注意,怕有人
会走进巷子。
「不要,」求饶的声音泛着泣声,他这种平静似的愤怒比什么都可怕。「秦
曜棠,别这样。」
放软再放软,希望他会在她的示弱下放过她。
可惜她得失望了,轻易看出她的意图,秦曜棠勾唇,吻去她流下的泪。
「不,我觉得你还不够怕。」不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她一定学不了乖,会
再趁他不注意时逃离。
这次要不是他看到她,她早搭船逃了!想到她有可能在自己眼皮底下逃跑,
黑眸泛冷。
「这次不能放过你,要给你个惩罚,让你牢牢记住想逃的下场。」
惩罚?什么惩罚?
还没问出口,唇瓣再次被堵住,他蛮横地啃咬娇嫩的唇瓣,粗鲁地吞噬小嘴
里的蜜津,再将自己的唾液喂给她。
手掌粗暴地揉着两团嫩乳,扯弄着嫣红蕊尖,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深深的指
痕。
「唔嗯……」细嫩的唇躲不开他的侵略,唇瓣被吻得发疼,连身体也传来痛
意,手掌握住娇乳,掐紧滑腻的乳肉。
杜妙芙疼得缩肩,却逃不开他的凌虐,长裤和里裤被扯下,粗砺的手掌覆上
被绒毛覆盖的花穴。
杜妙芙瞪大眼,身体下意识地想闪躲。
「再逃,我会让你更痛。」警告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湿热的唇含住耳垂,齿
尖深深一咬。
「啊!」好疼!可她却不敢再动,就怕加深他的怒火,只能委屈地低泣。
「我不逃,你别生气。」
秦曜棠舔去血珠,她可怜的姿态让他的怒火消了点,不过却不打算轻易放过
她。
这女人很聪明,知道适时地示弱讨好,摆出柔弱的模样消弭他的怒焰,想借
此让他心软而饶过她。
可她若以为他会顺她的意,那就错了,他没那么好骗,而且她想逃离的举动
确实惹恼了他。
想到她有可能逃了,而他就此找不到她,向来冷静的情绪竟涌起一股躁动,
让他想狠狠撕裂她——
让她无法再逃,让她不敢再逃,她永远别想逃离他!
这种强烈的情绪震撼他的心神,而心头的怒火炙烈地席卷他,让他压抑不住
疯狂的念头——
他要让她痛,让她害怕,让她将他深深记住,刻画在心里,最好一辈子都别
再有逃跑的想法!
幽深的黑眸画过冷厉,覆住娇花的手指拨开瓣肉,毫不怜香惜玉地将中指用
力刺入。
「啊!」紧窒的甬道初次被异物探入,又没有任何润泽,杜妙芙疼得咬唇,
眼泪滴滴流下,身体因疼痛颤抖,娇弱的花穴溢出些微血丝。
而他却不顾她的疼,刺入的中指开始抽动,擦过细致的嫩肉,辗转压磨可怜
的娇花。
「不要!」她疼得夹紧双腿,不让他再动,谁知他却突然扯住乳尖,手掌紧
紧握住乳肉。
「把腿张开。」他低声命令,张嘴含住乳蕾,齿尖轻咬。
「啊!」杜妙芙颤抖,委屈的泪眸瞅着他。
秦曜棠挑眉,舌尖舔过泛着齿痕的蕊尖,「还是你要我更粗暴?」
她不敢吭声,却也不敢再反抗,慢慢地张开双腿。
「这才乖。」他满意地舔吮乳尖,以舌逗弄,奖励似地温柔舔吮着两团绵乳,
一口一口地吮过雪白乳肉。
而在花穴里的长指加重力道,转动地抽送,压挤着收缩的花肉,拇指在进入
时以指腹按压着蕊珠。
「嗯!」下腹的疼痛渐渐转为一种麻,异样的感觉从体内升起,贝齿轻咬着
下唇,紧绷的身体开始放软。
感觉到她的变化,秦曜棠勾唇,俊庞画过邪气。「这么敏感?连痛也能让你
湿了。」
抽送的手指感受到沁出的汁液,润泽着他的进出,嫩肉甚至饥渴地吞吐着长
指。
杜妙芙不语,小脸潮红,有羞有窘,也有着恼。她只能别过脸,却见有人走
进巷口,她一惊,本就紧窒的小穴缩得更紧。
「真累,今天的渔货真多,吃块干粮,休息一下吧!」
「将这些渔货搬一搬,应该也天亮了。」
两个人边说话边走进巷口,杜妙芙紧张地瞪着两人,可身前的男人却趁此再
挤入一根手指,两指用力刺入花口。
她瞪圆眼,极力忍住欲出口的呻吟。
不要,会被发现!
她摇头,眼里尽是恳求,听着接近的脚步声,心开始抽紧。
可秦曜棠却不理会,手指抽出,再进入,不断地重复,甚至每每抽撤时,都
故意擦过稚嫩的花壁。
唔……害怕被发现的紧张让身体更敏感,小穴不断收缩,却更能感受到手指
抽撤时的快意。
娇胴轻颤,贝齿深深陷入唇瓣。
这个人……好过分!
她气恼,却阻止不了他的动作,而站在巷口的人距离他们约十几步距离,只
是他们在角落的幽暗处,因此没被发现。
可若有什么动静,他们一定能听到。
啊!
乳尖突然被重重啮咬,在体内抽动的长指辗磨似地在花穴里转动,让杜妙芙
几乎快嚄眼眸。
秦曜棠眼睛一亮,迅速上前抱住她,身体隐隐地颤抖,大手捂住她颈上的伤
口。
她无力地躺在他怀里,呼吸微弱,小脸白得透出青白的血管。
「妙妙!」认出是杜妙芙,江初薇赶紧蹲下身。「妙妙,你怎么样?」
「初、初薇……」杜妙芙想挤出微笑,可她好累好累,眼前突然一片黑,她
软软地昏厥过去。
独光幽微,轻轻闪烁。
秦曜棠坐在床旁,握着小手,黑眸深深注视沉睡的她。她的脸色仍是雪白,
连唇都没有一丝血色。
早上发生的事仍让他们惊骇,而她已昏睡一整天,他们却怕醒来的仍是裴绍
青。
事情怎会这样?他问江初薇。
还有他们口中的妙妙是谁?这具身体又怎会有两个灵魂?
江初薇的脸色也是沉重,她看着秦曜棠,只丢下一句。「想知道就问妙妙。」
然后就走人了。
其他人对这诡异的情况是看得摸不着头绪,可却也知道事态严重,也不敢再
多打扰,就让秦曜棠守在房里。
秦曜棠一直看着她,心头凝重,当看到沉睡的眼睫轻颤时,他的心脏不由得
抽紧,呼吸停止。
当看到眷恋的清澈明眸时,秦曜棠的心整个放下,手掌轻抚着她的脸。「醒
了?」
杜妙芙轻轻眨眼,认出这是她在古云堡的房间,「你……」怎会在这?
「来,先喝水。」秦曜棠扶起她,让她躺在怀里,将茶杯抵着她干裂的唇。
杜妙芙也确实渴了,张口喝着水。
等她将水喝完,秦曜棠放下她,走到桌边将茶杯放下,再拿起放在小火炉上
煨着的薏仁粥。
「睡了一整天,你饿了吧?」舀起一匙薏仁粥,他轻轻吹凉,递到她唇边。
杜妙芙看着他,张口吃下他喂的粥。香甜的米粥里泛着薏仁香,煨久的米粒
软嫩,轻轻在地嘴里化开,暖了她的心。
他喂,她吃,两人没有一丝话语,气氛却是温馨甜蜜。
她将粥吃完了,秦曜棠放下碗,拿着手巾帮她擦嘴,手臂温柔地将她拥进怀
里,大手轻抚着她细软的发。
杜妙芙偎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眼眸轻掩。「我不是裴绍青。」她轻
轻开口。
「嗯!」他轻应。
「我叫杜妙芙,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将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一一告诉
他。
而他听着,虽然神奇,可他相信她。
「这身体确实是裴绍青的,她要拿回去是应该的。」这话一出,搂着她的手
臂收紧。
「所以你要把身体还给她吗?」他低声问。
「我……」杜妙芙不知道,这里有初薇,有阿昊,有皇帝哥哥,有太后娘亲
……她舍不得,她想活下去。
而且……她望着他,她也舍不得他。
「你……为什么认得出我?」为什么能分辨出她和裴绍青呢?
秦曜棠低头看她,指尖抚过她的眼,「我的女人我怎会认不出来?」他的语
气肯定,没有丝毫犹豫。
杜妙芙却听得耳根泛红,苍白的脸隐隐泛起红晕。「谁是你的女人?你明明
有蝶儿了,还成亲……」
「我没跟蝶儿成亲。」秦曜棠打断她的话。「蝶儿喜欢的是我二师弟,半年
前她成亲了,嫁的就是二师弟。」他顿了顿,再说出一件事,「一年前她会出现
在湘城,是因为二师弟也在湘城。」
杜妙芙听的一愣一愣,小嘴微张。
「还有吗?你还想知道什么?」秦曜棠望着她,眼里的宠溺让她心湖悸动,
提起勇气。
「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坏?为什么一直欺负我?你……把我当什么了?」
「因为我只知道这方法。」秦曜棠不自在地别开脸,声音有些干涩。
「一开始只是觉得改变的裴绍青有趣,谁知道最后目光却愈来愈离不开你,
可你眼里却没有我,你总是想逃,总是在躲我。」
所以他懊恼了,只能用最卑劣的方法,想让她注意他,让她将他放在心里,
就算讨厌也好,至少心里有他。
「所以你欺负我,对我坏,对我做那么多恶劣的事,就是想要我注意你?」
杜妙芙不可思议地看他。
秦曜棠尴尬地点头,俊美的脸庞微微赭红。
「过分!你这个坏蛋!」杜妙芙瞪他,可嘴角却微微勾起,他的笨拙让她觉
得好笑。
真是的,明明受害的是她,她被他欺压得那么惨,可是听他这么说,却忍不
住心软地原谅他。
「笨!蠢!傻!」她骂他,可脸上的笑容却愈来愈大。
秦曜棠恼羞成怒了,正想反击,可入眼的却是她的笑容,这似乎是她第一次
真心对他笑。
胸口霎时泛开浓浓的喜悦,「嗯,我笨,我蠢,我傻。」她对他笑,他任她
骂。
「你……」杜妙芙咬唇,骂不下去了。
秦曜棠亲亲她的眼。「别再逃离我,好不好?就算再讨厌我,也不要再做那
么危险的事好不好?」她坠崖的事仍是他心头的痛。
杜妙芙轻轻点头,偎进他怀里。
「我不逃了。」她承认了,她的心遗落在他身上了,不知何时开始,她的眼
里有了他。
只是自卑的心让她不敢面对,因此她胆小地逃离,只是,逃了一年,却仍忘
不了他。
秦曜棠紧紧搂着她。「永远待在我身边,嗯?」
杜妙芙想点头,可却又犹豫。「可是裴绍青……」她怕,怕裴绍青不会放过
她。
白天的事她看得清清楚楚,那时明明就在身体里,可手脚却被无形的黑暗囚
禁,她挣扎,可束缚的黑暗将她缚得更紧,让她束手无策,只能紧张地看着裴绍
青的一举一动。
当裴绍青伤害自己威胁他时,她想阻止,却又寻不到挣脱的方法,正当她不
知如何是好时,却听到他开口说好。
那时的她焦躁愤怒,拼命地吼着不要,顾不得一切,不顾疼痛地反抗那片黑
暗,心里只想着;怎么可以让裴绍青得逞?
不行!绝对不行!裴绍青!我不许你这样做——
她愤怒大吼,黑暗瞬间退散,她惊喜地发现自己能动了。
她终于拿回身体的所有权,可心里却明白这是暂时的,裴绍青不会轻易放弃
的。
想到裴绍青的执着,杜妙芙的心头不禁升起惧意。
她在身体里亲眼看见裴绍青的疯狂,不惜伤害自己也要得到想要的一切,这
样的执着让人觉得可怕。
「别怕,我会想办法的。」知道她的担心,秦曜棠安抚她。
他不会让她消失的,绝不会!
第十章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个身体两个灵魂,相互争夺的结果,是让肉体愈来愈虚
弱。
裴绍青不是没有出现过,怕她会伤害身体,因此裴绍青一出现,秦曜棠就点
住她的昏穴,不让她有闹腾的机会。
可这样长久下来也不是办法,因为杜妙芙出现的时间愈来愈少,每每睡着,
她都怕自己不会再醒过来。
因此她不敢轻易入睡,总是强撑着精神,眼睛连闭都不敢闭,都是秦曜棠看
不下去,点住睡穴,逼她入睡。
「不要,不要点穴……」这次好不容易是她醒来,杜妙芙偎在秦曜棠怀里,
用着虚弱的声音哀求。
她的精神颓靡,眼眶沉陷,眼睛充满血丝,脸颊的肉都凹进去了,其实她快
撑不下去了。
每次醒来她都觉得好累,每次合上眼她都想一睡不醒。
可不行,她要撑着,她不要消失,她舍不得……
「陪我说话。」她朝秦曜棠笑,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秦曜棠心疼地握住她枯瘦的手,才短短半个月,她竟消瘦成这样,让他惊怒
慌乱。
他和江初薇及众人想尽一切办法,却怎么也无法赶走裴绍青的灵魂,裴绍青
执着地占着身体,每次清醒就是嚷着要杜妙芙消失。
他们知道这是裴绍青的身体,她要回是应该的,可是人是自私的,在他们心
里,杜妙芙绝对比裴绍青重要。
他们要杜妙芙活,要裴绍青离开。
「该死!难道就没有办法吗?」江初薇气得走来走去,江昊丞则心惊胆战地
护在身边。
「姐,你别走这么快,小心你的肚子……」
「小心个屁!」江初薇怒吼,「每次看到裴绍青那倡狂的模样,我都要气到
流产了!」
知道杜妙芙快撑不下去了,裴绍青出现时每每都得意大笑,那副嘴脸气得江
初薇直想朝她巴下去。
要不是身体是妙妙的——对,她就是认定这身体是妙妙的。
开玩笑,裴绍青在坠马时就死了,现在冒出来搅和干嘛?死掉的人就是该去
投胎。
「初薇,你别气……」见不过好友焦躁的模样,杜妙芙轻声安抚。
「你叫我怎么不气……该死!」杜妙芙憔悴的模样让江初薇怎么也骂不下去,
极力眨去泪水,她用力深呼吸。
说到底,罪魁祸首就是姓秦的!
江初薇转头准备找人泄愤,可看到秦曜棠的模样,她张了张嘴,却也苛责不
下去。
妙妙憔悴,他也没好到哪去,俊美的脸也瘦下去,眉头紧皱,妙妙沉睡的时
候,他就一直守在身旁,不吃不喝,才短短没几天,他像老了好几岁。
她想,要是妙妙不在了,这男人应该也会跟着妙妙一起去……
看似淡漠无情的人,不见得冷情。
江初薇在心里叹气,不断磨牙。「该死的!夏侯胤那家伙还不来!我一定要
杀了他!」
「来了来了,这不就来了吗?」远远的就听到娘子的咒骂,身为君王的夏侯
胤心里尽是无奈。
一看到夏侯胤,江初薇立即冲上前,用力揪住他的衣襟。「怎样?有没有办
法?」她好几天前就派人传信给他,要他想办法处理妙妙这情况,堂堂帝王要找
不到奇人异士,他这个皇上干脆去死算了!
妻子飞快的速度吓得夏侯胤心脏快跳出来了,他赶紧抱住她,「薇薇,小心
你的肚子。」
「别管我的肚子!」江初薇急得快抓狂了。「人呢?有没有找到?」
「这……」夏侯胤迟疑,在江初薇的瞪视下,勉强点头。「算是有吧!」
江初薇却不接受这答案,怒吼道:「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什么叫算是有?」
夏侯胤张口,可另一个声音却比他还快。
「这个灵魂快消失了。」矮小的身影来到杜妙芙身前,摸着下巴打量。
秦曜棠冷冷望向他,那人却是一脸无辜。
「我说的是事实。」
「你是谁?」江初薇瞪他,哪里冒出来的青仔丛?
来人嘻嘻笑着,他长相平凡,穿着粗布麻衣,让人一见就忘,只有那双眼黑
得没有一丝杂质。
「我是他找来的。」他指着夏侯胤。
夏侯胤摸摸鼻子,「我贴布告,想找看看有没有人能解决妙妙的事,然后他
就出现了。」
「你能救妙儿?」秦曜棠眼睛发亮。
「唔……」来人蹭着下巴,打量着杜妙芙,杜妙芙任他看,对他微微一笑。
见杜妙芙还笑得出来,那人不禁惊讶。「你不怕吗?」
「怕,好怕。」杜妙芙轻缓地回答,每说出一个字就耗费她极大的力气。
「可是……他们比我更怕。」
她看向秦曜棠,眉眼温柔。「所以,我不能怕。」
「有意思。」那人笑了。「你很坚强,所以才能支撑这么久。」
杜妙芙转头看他,眼里有着希冀。「你能帮我吗?」
那人没回答,只是继续打量她。「你曾受过重伤吧?」
「嗯!」杜妙芙点头。
「这就是原因了。」那人打个响指。
「什么意思?」秦曜棠追问。
「这副身体原来的主人早就死了,现在留在体内的只是一魄。」知道他们不
懂,他解释得更清楚一点。
「人有三魂七魄,人死后,魂魄离体,可是这副身体的主人怨念太重,因此
在体内残留一魄。原本这一魄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时日一久就会散去,坏就坏在
姑娘曾受过重伤,人受伤,灵魂也会受伤,在这时候人的灵魂是最脆弱的时候,
因此才会让这残留的一魄有可乘之机。」
他看着杜妙芙。「姑娘是否在受伤后就常作恶梦?」
杜妙芙讶异点头。「可我不记得梦见什么了。」只是常常被梦吓醒。
那人微笑,搔着下巴。「这梦就是那怨念的魄在作祟,她日日夜夜侵扰你的
心神,让你魂不守舍,而让她清醒的关键就在……」他看向秦曜棠。
秦曜棠皱眉。
「那个魄应该对公子你很执着吧?」
「非常执着。」江初薇咬牙切齿地回答,美眸怒瞪着秦曜棠,她就知道祸源
是他!
秦曜棠不理会江初薇的瞪视,问对方:「照你这么说,妙儿有三魂七魄,为
何会敌不过裴绍青的一魄?」
「啧啧!」来人轻摇手指。「你们太小看人的怨念了,人的魂或魄一旦生怨,
怨气过重就会成魔,因此有怨的魂魄是不能招惹的,而且……」
他看向杜妙芙。「姑娘,要想活下去就不能太善良。」
杜妙芙一怔,淡淡垂眸。
「你善良,对方却是心狠,你不比对方狠,就会被吞噬。」他顿了顿,认真
地看着杜妙芙。「姑娘,我问你,你想活下去吗?」
杜妙芙低头,秦曜棠紧抓着她的手,她抬眸望他,他的眼神沉静如水,她却
看到他对她的执着和眷恋。
胸口一酸,她回握他,唇瓣扬起。
为他,为关心她的人,她想活下去。「嗯,我想活下去。」
「很好。」来人满意地点头,手一挥,地上突然出现七盏莲花灯,绕成一个
圆。
「进入圆圈,然后就是姑娘你的战斗了,赢了,醒的就是你,输了,你就会
消失。」
「什么?这怎么行?」江初薇惊嚷,要不是夏侯胤拉住她,她早扑上去揍人
了。
而其他人听完神秘人的话则是啧啧称奇,这世上竟有这么神奇的事。
至于江昊丞,他完全听不懂,直接放空。
秦曜棠则是神色平静,抱起杜妙芙,将她放在莲花灯围起的圆圈里,指腹温
柔地抚过她的眉眼。
「我等你,记得别睡太久。」
「嗯!」杜妙芙点头,对众人微笑,然后轻轻合上眼。
秦曜棠守在身侧,手仍与她相握。
他等她,等她醒来——
黑,熟悉的黑……
杜妙芙站在黑暗中,心里浮现熟悉的害怕。
每夜在梦里,她就是被黑暗追逐,一直有个声音在她耳畔响起,阴沉沉的,
尖如鬼魅。
「还我!还给我……」
来了!她闭上眼,下意识地想逃,可才抬起脚,她立即停住。
不行,不能跑!跑了,她就认输了。
睁开眼,她握紧手心,冷静地看着四周。
不怕,她不怕,没什么好怕的,这是她的梦,在她的梦里她最大。
「啊!」双脚突然被抓住,地上冒出手用力将她往下拉,杜妙芙尖叫,用力
踢掉下方的手。「滚!滚开!裴绍青!有种你出来!少玩这些把戏!」
她不怕她,一点都不怕!
「咯咯咯……」诡异的笑声在黑暗中响起,一抹身影出现,阴狠的眼直瞪着
她。
两个人对立,就像是镜子的两面,同样的容貌,却是不同的气质。
「你这个小偷!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你已经死了。」杜妙芙抬起下巴,不许自己心软,不许自己软弱。「该离
开这具身体的人是你!」
「啊——」裴绍青怒吼,扑倒杜妙芙,用力掐住她的脖子。「你凭什么?凭
什么得到他?这身体是我的!得到他的该是我!他是我的!」
「唔……」杜妙芙被掐得喘不过气,脸整个涨红,裴绍青的力气太大,她根
本扳不开她的手。
不!她不能输!
杜妙芙曲起膝盖使劲往上顶,撞击裴绍青的腹部,趁裴绍青疼痛时用力踢开
她。
「呃!」没想到杜妙芙竟然反抗,裴绍青疼痛地捂着肚子。
杜妙芙咳着,用力喘气,她看着裴绍青,眼里没有任何同情。
「秦曜棠是人,他有感情,他不是物品,不是谁能得到他,而是谁能让他爱
上。」她抬起下巴,一字一句道:「秦曜棠爱上的人是我,他爱上的不是你这具
身体,是我,是我杜妙芙的灵魂!」
「你……」裴绍青怒红眼,恨不得杀了她、撕碎她。「你该死!只要你消失,
他就是我的!」她扑上前。
杜妙芙躲开,然后开始往前跑。
她看到前方有一抹光,细微的,小小的,若不是她刚好瞄到,根本不会注意
到。
潜意识告诉她,那道微光就是出口。
「休想!你休想跑出去!」裴绍青也发现那道光,她往前追,扯住杜妙芙的
头发。
「啊!」杜妙芙痛得尖叫,转头咬住她的手。
裴绍青痛得松开,杜妙芙继续往前跑。
不能输,绝对不能输!
她要活下去!
其实她一点也不善良,她很自私,可是又怕自私的自己会惹人厌,所以假装
自己很善良。
可是秦曜棠用紧握的手告诉她,自私没关系,他不会讨厌自私的她,他要的
是她活下去。
也许,她就是一直在等他这么说,她要知道他能接受不完美的她,她并没有
那么好,她也有自私的时候。
泪水泛上眼眶,她奋力地跑,眼前的光愈来愈明亮。
她……要跟他在一起!
他不属于裴绍青,他是她的,因为——他爱她。
而她,想跟他在一起,因为——她爱他。
踏入光芒,杜妙芙转身,看着黑暗里的裴绍青,她勾起笑容,高傲地扬起下
巴。
「你,该消失了。」她将手伸出,眼前出现一道门。
「不——」裴绍青怒吼,她想抓住杜妙芙,可却有一道无形的墙挡住她,她
用力捶打那道墙,腥红的双眼怒瞪着杜妙芙。
「你不可以!不可以!这身体是我的!是我的!」
对,这具身体是裴绍青的,可是……明眸覆上一抹坚定,还有无情。她是自
私的,她想活下去,她想跟初薇他们在一起,她想跟秦曜棠永远相守,她想要她
的幸福。
所以——
没有任何犹豫,杜妙芙将门用力关上,也将裴绍青的怒吼阻绝。
当杜妙芙睁开眼的那一刻,她被紧紧地抱进怀里。
他总是能轻易地认出她……
杜妙芙笑了,张手抱住秦曜棠。
「我等到你了。」他的声音嘶哑。
「嗯,我回来了。」她笑,微微哽咽。「不会再离开?」
「不会。」
「会一直留在我身边?」
「嗯!」
「一辈子?」他问。
「一辈子。」她许诺。
而两人的手仍是紧握着。一辈子。
尾声
秦曜棠带杜妙芙回到裴家。
裴家二老看到杜妙芙时是惊疑的,她长得跟失踪的裴绍青太像了,可明明是
女的呀……
秦曜棠和杜妙芙相视一眼,他们早编好说法。
他们告诉裴父,杜妙芙就是裴绍青,裴绍青一年前受伤失踪,失去记忆,然
后被皇后所救,最后还被皇上收为义妹。
至于她的女儿身,则是大夫人隐瞒的结果,而杜妙芙现在的记忆仍是不完整,
面对两老仍是陌生。
这番说法让两老惊奇不已,一年前儿子失踪的事让裴父担忧,没想到回来的
却是女儿。可不管怎样,平安回来就好,裴父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更是愧疚,
决定要好好补偿她。
而下一刻,秦曜棠就告诉两老,他要娶杜妙芙为妻,两老再次惊愕,谁知更
惊愕的在后头。
皇帝下了圣旨,将芙蓉公主下嫁裴家,赏银数万两,随行的嫁妆整整延续一
里,并且在王都摆宴三天,全城同欢。
洞房花烛夜,新嫁娘坐在喜床上,两手置于双膝,等着新郎来掀喜帕。
许久,新郎踏进新房,拿了红包给喜娘,随侍的喜娘和丫鬟红着脸,说了几
句吉祥话后,就笑着离开了。
秦曜棠拿起喜秤掀起喜帕,他的新娘子羞怯抬眸,略施薄妆的脸蛋秀丽可人。
他帮她拿下珍珠凤冠,牵着小手来到桌前。
杜妙芙低下头,唇瓣噙着笑容,瞳眸隐隐闪过阴暗,一瞬间又恢复水润眸光。
秦曜棠却是动作一滞,黑眸转为沉冷。
她靠近他,柔柔地偎进他怀里。「相公。」温柔腻人的声音,让人愿溶化在
她身上。
秦曜棠却不动,仅是垂下眸,唇刚好贴着她的耳畔,他启唇,「看来……你
是欠教训。」
新娘子身体一僵,「啊!」她惊呼,被抱起丢在床上。
杜妙芙滚了一圈,无辜地眨眼,朝他讨好地笑。「只是开个玩笑嘛!」怎么
一点都没有幽默感?
「玩笑?」秦曜棠挑眉笑了,可却笑得让杜妙芙头皮发麻。
秦曜棠拿着白玉酒壶走向喜床,俊庞弯起邪恶的笑。
「合卺酒还没喝呢……」站在床前,他看着她,轻轻挑眉。「你说你是要用
上面的嘴喝呢?还是用下面的嘴呢?」
呃……杜妙芙颤抖。
男人的模样让她害怕,她知道她完了。
「不回答?那就两张小嘴都喝吧!」
「不!不要……」杜妙芙惊喊,可却敌不过男人的邪恶。
这个洞房花烛夜,新娘子被彻彻底底地吃得干干净净,不管怎么哭、怎么求
都没用。
呜……她果然还是讨厌他——
这是杜妙芙三天三夜下不了床的幸福悲泣。
《本书完》
后记元媛
这本女主角被我设定为衰鬼XD,动笔前,我还跑去找了一下面相的资料,
看一下怎样的面相叫做衰。
一查之下,对这些命相的说法觉得很神奇,看了几篇,倒也觉得满有意思的。
对于面相命运之理,我向来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不尽信,不过却也不会全
面反驳,毕竟世上无奇不有,做人不要太铁齿会比较好。(茶XD)
不过比起命相,其实我比较相信人的个性会决定一切,想法正面乐观,那生
活就会快乐点;若事事钻牛角尖,那日子不仅会不快活,大概也会看什么都不顺
眼吧。
所以,每当我沮丧的时候,就告诉自己要正面思考XD,像女主角杜妙芙,
悲观想,就是自己带赛让飞机坠机,正面思考就是也许她不是倒楣鬼,而是福星,
所以三个人才会一起穿越——这是举例,真正的大功臣是小作者我!
正面思考的效果好不好不一定(喂!),毕竟有时候某些道理虽然懂,可人
嘛,在纠结的时候不一定能听得下去(挖鼻),总是要等雨过天晴了才会豁然开
朗。
所以要是正面思考失败请不要围殴我,相信我,时间会解决一切的,事情总
会过去的,美好是会降临的(怎么感觉愈来愈像神棍文了XD)。
以上,是本人乱掰的小理论。
这系列乍看之下是结束了,不过还没结束,后续还是有滴,毕竟飞机上那么
多人,幸运之士不会只有三个的(其实是三本就结束我觉得太空虚了)。不过不
打算再写穿越了,因为人家写腻了(扭),所以下本是什么形式呢?就卖个关子
吧,哈哈XD!
所以,老话一句,下本书见啦,啾咪。
—全书完—